晚上倒是发生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何栩那久不见面的爸爸,倒是久违地,没有喝醉地,在七点半的时候到了家。
他慢慢悠悠地把门敲得震天响,仍然是没有带钥匙,妈妈开了门却没有骂他。
他踢踢踏踏地趿着拖鞋,往沙发上一坐,沙发陷进很深,肩膀塌着往一靠,二郎腿支着,本来应该是很潇洒的样式,但他的腿又粗又短,这么翘起看起来像蛤蟆。
他刚坐定,就对着何栩的房门喊,“儿子,出来陪爸爸聊聊天。”
何栩早已经听见了响动,以他爸爸的重量,走在屋里,地动天响,搭着那踢拉的拖鞋声,是梦魇里魔鬼来临的先兆。
何栩推开房门走出去,他知道爸爸或许是因为他考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成绩才回家的,何栩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两个人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何栩爸爸开口了,颇有派头地拖着嗓子,还是翘着那二郎腿,“听你妈说,你这次考了班级第八,干的不错!”
何栩像面对着学校老师问话一样干巴巴地回答道,“是的爸爸。”
“这次考得不错。”何栩爸爸脸上显出了一点笑意,但停顿了一下,像想到什么一样又沉下来,“你大伯家的堂哥也在一中对吧?”
何栩知道那个堂哥,从小就被大伯娘在过年过节亲戚聚会上提起炫耀的那个堂哥,学习成绩一直很优异。
何栩只好点点头,何栩爸爸看着何栩点了头,把眉头狠狠一皱,“今天下班我听你大伯说,这次你堂哥考了班级第三,年级第十。”
何栩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看了一眼爸爸,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陈述这个事实一样。
何栩爸爸和大伯在同一个酒厂,大伯的职位比何栩爸爸要高一点,已经做到另一个车间的主任了,他向来不能忍受别人站的位置比他高。
以前何栩不争气,成绩和大伯儿子没法比,所以何栩爸爸从来不提何栩成绩,在逢年过节也叫何栩闭嘴少说话,这次何栩成绩提高了,但仍然是比不过的。
何栩爸爸看何栩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话都说不圆,看着就不机灵,所以也不指望他说点什么,就自顾自地说起来,“下次能不能考过你堂哥?”
何栩不敢看着他爸爸的眼睛,低着头只说,“爸爸我下次尽量考。”
何栩不敢打包票,堂哥的成绩已经在年级第十了,而自己在年级上还排不上名。
何栩爸爸看着儿子这懦弱的样子,越看越来气,连最开始知道他儿子成绩进步的那一点高兴都抹了,气冲冲地说,“下次一定考过他,考过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考不过的话……”
他像在思考什么惩罚方式一样没说完……像小时候关房间早就已经没用了,打一顿……此时那男人难得没喝醉,清醒着,他一时没想到好的方式,只说:“没考好你知道后果的……”
何栩不敢说话,但是他看爸爸瞪着眼睛的样子,又白又胖的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他生着气,像发红的白面馒头一样肿胀。
何栩只好点点头以做回答,接着何栩爸爸像是突然想着一个什么事情一样问,“你是在几班来着?”
“一班。”何栩并不吃惊,已经上完一学期了,他爸爸还不知道他在几班。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卓越的同学?我记得卓总说过他儿子也在一中一班。”
何栩又点头,那正是何栩的前桌,虽然他们是前后桌的关系,但他们平时没怎么说过话,最近一次也不过是公布成绩,他转头来问了一句,是一个十足开朗的人。
何栩爸爸显出了一点兴趣,身子往何栩那里倾了倾,“这次那卓越考多少名?”
“我听老师说应该是十六名。”何栩思索了一下,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老师念了他的名字之后,他在何栩前面絮叨了半天,说会被爸妈说云云。
何栩爸爸一听着消息,又靠了回去,脸上笑容逐渐灿烂,“这卓总啊,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在教育儿子上,还真不如我。”
他说着说着又笑起来,看起来脸上的红光越发饱满了。
最后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正事一样,“我听你妈说,你想去学画画?”
“正好假期没什么事,所以我想多学一点东西。”何栩看他爸爸终于提起了这件事,坐直了身体期待地看着他。
“假期可以在家多学习学习,”何栩一听以为他爸爸不同意他去学,心里着急,又听他说,“不过我听老总们说,他们都送了儿子去学各种培训班,你去学也行,将来不给我丢人。”
这是已经答应的语气了,何栩松了口气,就见他爸爸还在说,“要不要再报个补习班?把学习再往上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