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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王道(第1页)

第101章王道千骑卷平岗,万旗映长空。这就是天子亲军上十二卫,天子亲率,天下兵营里选了最好的军士,精兵中的精兵,反复锤炼,养兵千日,才得此雄兵劲旅。号角再次雄浑长长吹起,令人想起大漠边关。号手们在台下站成一排,那些持着武器的兵士听闻了号令,如水沸腾,四散列队,开始演习。许莼站在谢翊身后,看着十二卫在先锋导引兵扛着旗号,司仪官高声唱着军号,演练威风凛凛,令人眼花缭乱。步兵演习是劲弩齐射,骑兵演习是纵马行进包抄、骑射,之后甚至还有神机营的火铳演习,最后是霹雳营的火炮压轴,兵士尽皆强健骁勇,奋勇向前,随着战鼓声声,时时发出怒吼,马蹄声和着战鼓敲打着大地。火铳火炮声响起时,整个地面微微震动,士气高扬异常。最后谢翊一一赏了诸军,又勉励了一番将领兵士们,这才算检阅结束。检阅结束时,军士高声呼着万岁,谢翊带着许莼下了高台,往猎宫的主宫室行去。累了整整一天,回了宫室内,第一时间内侍们上前来替谢翊、许莼卸甲脱靴,苏槐已带着猎宫里的内侍们送了冰沙沃着的雪藕鲜果瓜李来,又有茯苓糕、杏仁糕等点心。许莼却只拿了那茶水一气儿喝了好几杯,一边解了衣带敞开袍襟,皱了眉头道:“苏公公,我要洗澡更衣,不然熏着陛下了。”谢翊却拿了一盅冬瓜乳鸽汤来给他:“先喝汤,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再去洗,别空腹洗澡。让他们准备着浴池衣裳便是了。”许莼接了汤一口气全喝了,又匆匆拈了片蜜瓜吃了两口,发现甜丝丝冰凉的十分甘甜衬口,连忙一口气吃了几片,谢翊又拿了一片茯苓糕喂他。他也张嘴吃了,看谢翊虽也宽了甲衣解了佩剑,里头衣装却仍然严整一丝不苟,喝汤也仍然用勺子,斯文严谨,举止没有一丝乱的,再次震惊谢翊这忍耐力。这天热成这样,九哥这里外丝衣数层,更不必说甲衣了,什么帝王威严、冠冕堂皇、雍容华贵仪态的背后,真不是凡人能忍的定力。九哥,果然是天人下凡!谢翊知道他一直在偷看自己,也不理他,硬是逼着他吃了些东西,又喝了点促消化的茶,这才带了他往浴池行去。猎宫的浴池叫“百丈泉”,尽皆用白石砌成,比宫里的浴池要阔大许多,水也清澈见底。许莼早已热得浑身蒸腾,一边迫不及待解了身上衣裳,跃入了池子中,谢翊看他手脚灵便,想来没被磨坏肌肤,倒有些欣慰,却看到他身姿颀长,细腰窄胯,肩膀平展,比之刚认识他时在水里游泳时见过的那副少年身躯,却又已长开了不少,俨然已接近成年男子体态。许莼转过脸看他尚且还在岸上慢悠悠解衣,笑着抬脸道:“九哥,您今儿可真威严,纵马这么久,尚且纹丝不动的,我在后边,都悄悄挪着脚换着放松呢。”谢翊看他热得满脸红晕,艳夺桃李,又一派天真,全然不知自己是如此动人情态,只还滔滔不绝,显然还在兴奋之中:“不是说打猎吗?九哥怎么还要大阅?”谢翊一笑:“这哪里叫大阅,普通的检阅亲军罢了。真正的大阅,那要天子祭告宗庙,百官公卿,藩属王相,四方来使都要参加的,那可更隆重威武了。”许莼微微有些悠然神往,谢翊也解尽了衣裳,慢慢步入水中,许莼目光立刻便黏在了谢翊精窄的腰腹上,面上恍若更热了,嘴里嗯嗯应着,只往谢翊那边游了过去。谢翊却还沉浸在自己思维中,想着要教导许莼知道自己这一番意图:“天子行猎,本就有兵猎之意,历朝历代,天子狩猎都是为了训练营兵,展露武事,彰显国力,震慑不敬者。”“既然是秋猎,你马上也要去外任了,且带你看看兵事,虽不说要通晓军务,但为朝官,不可不知兵。”许莼唯唯应着,已游近了他,讨好地拿了毛巾替他按着臂膊:“九哥,我给您按摩。”他双手按上谢翊手臂,体会着肌肉坚韧结实的触觉,此时已有些色令智昏。谢翊笑道:“你真不累?”这般有活力。许莼道:“有一点,歇一歇就好了。”谢翊笑而不语,心道明日只怕就要哭了,许莼关心道:“明日我们就开始行猎了?”谢翊道:“明日先歇一日。先让他们驱赶猎物,打围圈出围猎场,我们才去狩猎。今日你赶路,定然要累的,好好歇着不必早起。明日我召见地方官,问问这边的民生农事。”许莼立刻眼睛亮了,将下巴凑近谢翊肩膀,低声说:“那就是说今晚我和九哥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他双臂已十分大胆从后抱上了谢翊,谢翊有些无奈,心道这样贪欢,明日只怕腰腿不知要如何疼了。然而青年情热似火,他昨夜拒绝了,今夜再拒绝,也不知道他要想什么。他一手捉住许莼正在作乱的手,带了些无奈:“我这一身汗的,先洗了。”许莼被捉了手,却偏偏用身子去贴着谢翊:“九哥,当日在别业池子里戏水,我时时念起。”谢翊叹气伸手拿了毛巾转身替他擦洗:“别闹,这里滑溜溜跌伤了明日还打猎不?赶紧洗了,旁边就是寝殿。让我看看腿这里,有没有磨伤。”许莼嘻嘻笑着,往后直接坐上了玉阶台:“并没有,垫了软垫,裤子还缝了熟皮呢,只红了一些,一会儿擦点油就好了。”他十分大方指着腿侧。谢翊:“……”这孩子精神抖擞啊,知道他年轻,果然真不累了。他拿了阔大的浴巾往许莼腿上一搭,自己解了头发,拿了澡豆洗头,今日连头发都被汗浸湿了,以他好洁的个性,无论如何也忍不了没洗干净清爽便去床上歇的。许莼也伸手在岸边的玉盒里抓了满手的浴豆胡乱抹着,又嫌谢翊洗得慢,自己刷干净了,便又往谢翊身上抹,时不时又趁九哥洗头发闭着眼睛,悄悄亲几口九哥的肩背,肌肤相贴温暖的感觉令人留恋万分。如此胡乱着洗了澡,两人一起上了岸,换了柔软阔大的薄纱丝袍穿了木屐,这才两人携手往一旁寝殿走过去。寝殿上书着三个大字“枕戈殿”。才进殿中,所有内侍在谢翊挥手下退了个干净,只留下了巾栉银盆,茶水点心等物。许莼没注意,他才入殿,便被堂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走了过去细看着。谢翊拿了毛巾一边替他擦着头发,一边给他介绍:“这是宋徽宗的《鹰犬图》,朕命人专门挂在猎宫,以警后世子孙。”许莼赞叹:“原来是道君的画,我说呢。这鹰犬的毛羽洒然,画得细致入微,连这绳缕都细细描画,皇家富贵气象。还有鹰眼尤其桀骜,这细犬也好生雄健,指爪锐利,低头闻着地面,应是警惕戒备之态,真是清雅好画,真不愧是徽宗御笔。”谢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许莼却与他相处日深,大概知道他平日对被俘的皇帝颇有些遗憾隐恨的,多以此为戒,如何倒将这么一副鹰犬画专门放在寝殿?虽说鹰犬都为行猎必带,自然不是为了赏了,但……九哥刚才说什么了?以警后世?他问道:“这画有何深意?九哥才说要警后世子孙。”谢翊替他擦了湿漉漉的发尾,又找了把梳子替自己通发,淡淡道:“你也看到那鹰眼了,睥睨桀骜,姿态倨傲,似要择猎物而噬,然则如此,脚爪却系着绳结,无法高飞。”许莼道:“对,看着确实有些唏嘘憋屈。”谢翊又道:“再看那细犬,本应是极擅猎凶猛的身形矫健猎狗,却垂头丧尾,脖有项圈,虽仿佛亦有些警醒,但凶气全无,虽养得矫健,却也不过是一宠物,鹰犬本为猎手,如今却只是被拘束着供贵人玩赏之物,鹰犬既废,已无一战之力。”许莼想到了宋徽宗被俘的史实:“九哥的意思是,道君画这画的时候,亦已有预感大宋不能战吗?因此这是画谶?”谢翊道:“大概吧,文人讲究天人感应,他为天子,面对强邻,当时大概亦有预感。但此时之由,却是积弱已久,已求一良将不得,天子已无鹰犬可驱,非徽宗一人能力挽狂澜,更何况他还性荏弱。”“宋仁宗之时,因文臣多次进谏称皇家狩猎奢靡浪费,务农扰民,仁宗废止帝王狩猎活动,仁厚惜民。宋史上有记:此后,以谏者多罢猎近甸,自是,终靖康不复讲。”“从赵匡胤黄袍加身登基开始,重文抑武,守内虚外,就已落下了病根。而罢猎更是自废武功,靖康之耻,却由此起。”“历朝历代帝王行蒐狩之礼,猎供品祭宗庙,除兽害劝农事,训兵军兴武事,彰君威慑不臣,君臣同乐普天庆。田猎之礼不仅不能废,还要时时居安思危,厉兵秣马,不仅要猛将如云,谋臣似雨,雄兵百万,坚船利炮,否则不知哪一日便要做了亡国之君。”许莼微微有些震动,觉得谢翊似乎郑重在给他说什么治国的道理。他手里尚且还捏着发尾,抬头看着谢翊,仿佛忽然理解了谢翊这忽然带他来行猎观兵的原因:“九哥的意思是我来日为官,亦不可只重文重经济,而轻忽了武事?”谢翊一笑,心中想这孩子还没想到朕这是教他帝王之道,慢慢来罢。他只循循善诱道:“你出海一趟,应该也知道,以商队来说,坚船利炮,才能护航贸易于海外不被海盗侵扰。”许莼道:“是,地方官员总疑心我们家养私兵,但走海外贸易,那点私兵火炮全不够看的。我外祖父家很不容易。”谢翊看着他双眸清澈,想到他放弃了自己给他铺的大好前程,毅然进京,心中柔软,谆谆教导:“朕谋海事已久,派武英侯过去闽州筹谋,亦为来日。小至商队,一家一户之兴旺衰败,大至国家,一国之兴亡,都是必须要仰仗力量。这就是我们平日说的,以武功定祸乱,以文德致太平。”“不仅家国天下,一族一户之得失,哪怕是我们个人,也当强健体魄,雄姿英发,才为雄主。”许莼笑了,快乐的眸子熠熠生辉:“我知道九哥胸有韬略,雄姿英发,确是圣君雄主了。”他目光往下,跃跃欲试:“皇上,臣愿奉雄主。”作者有话说:注:以武功定祸乱,以文德致太平。——苏轼《书王奥所藏太宗御书后》小剧场:九哥一本正经:以武功定祸乱,以文德致太平,此为雄主之王道。幼鳞嬉皮笑脸:臣愿为猎鹰奉雄主,为宝骏供驱策。九哥:……卿为云螭,只待风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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