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辰光侃侃说着,一副教育少年人的态度,一副居高临下训话的态度,说话的时候不断做着甩手挥手指的姿势,让人不得不佩服领导的高瞻远瞩或者深谋远虑什么的,不料刚刚一停顿简凡就插进来了,直斥着:“现成的资源都不会用,说其他不都废话么?不开会谈论还好,开会一讨论,又成扯淡没人管的事了。”“哟…你说什么?你个小反动分子。”伍辰光被噎得哭笑不得,骂了简凡一句,不过瞬间反应过来简凡说什么资源,又愕然问着:“什么资源我们没有用到?”“那个……给你们一个舆论的风向标怎么样?”简凡往后一指。秦高峰也没明白过来,应急灯一晃,一位露着半个脑袋正呼呼大睡的胖子映入眼帘了,俩人都看到了,再往后就是两位刑警在对参与拆迁的嫌疑人正问着什么,车厢很长,声音很轻,听不清楚,伍辰光和秦高峰都没有明白简凡的意思,都愕然瞪着简凡,不知道这小子神神秘秘在说什么。“就那个胖子呀?没看到呀?”简凡抖出包袱了,不过秦高峰和伍辰光依然没有明白,伍辰光这才问这家伙是谁,秦高峰简要一介绍,一听是简凡回乡寻亲的同伴,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干脆一摆手:“有什么话直说,他干什么的?”“他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今天晚上受了伤,和肖成钢一起受的伤。”简凡再道,伍辰光思忖着,突然间被简凡的提示灵光一现,指着简凡,眼睛亮了亮,几乎要破口而出了,简凡此时不卖关子了,直接解释着:“一位警0察受了伤,是因为挺身而出;一位市民受了伤,是因为见义勇为,这是不争的事实。把他们俩推到前台怎么样?搞个现场采访不就行了。别人能就此事造舆论,为什么警0察不能就此事也扩大宣传呢?”“你在教我作假?”伍辰光瞪了简凡一眼,意思是这还用你教,不但瞪了,而且贬损着:“别以为我老糊涂,和你相跟着,不会有什么好货。”“呵呵……那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简凡反诘着,叹了口气说着:“我不是作假,我只是试图保留下警0察心里那么点最后的良知和正气,这件事组织只要一上会、讨论、协调,最终恐怕还是要久拖不决,任何的推诿、扯皮、敷衍塞责、只会让大家越来越心寒……对于错、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最后站出来的是警0察,也只有警0察,如果警0察最终也没有站出来或者站到了错误的位置,大家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希望了……伍叔,我想你心乱的原因也是因为看到今天的事一肚子气,其实今天看到现场的都这样,大家的心都乱了,还能再像以前一样,让大家心寒吗?”“这样有用么?”伍辰光被简凡说得微微动色,弱弱问了句,很温和的口气。“这事没有必要藏着掖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越藏着掖着,大家就越有觊觎之心;而越摆出来越公开,大家就越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是普遍的看客心理……与其如临大敌似的封锁,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公开,把整个事件以及后续的侦破全程公开,坦然以对,这件事里,原本就没有警0察什么事,警0察又何必替拆迁方、替开发商、或者替什么人背这口黑锅?”简凡以问代答,咝……伍辰光应声而起,倒吸了口凉气,紧张而急促地在车厢里踱了几步,上前看了看简凡所述的风向标,不错,大脑袋肥脸,脑袋上扎了绑带,脸上贴几处创可贴,就这卖相当个受害者完全说得过去,肖成钢脸上没明伤,不过眼睛青肿了一片稍稍差了点,看到这儿,伍辰光又想起了先期救护车从这里拉走的几位受伤的拆迁,眼晴越来越亮,几步走到了门口,开门下车的功夫,又不忘回头指着简凡很不客气地说了说了句:“等着,哪儿也别去。”说着下车,几乎是急步奔着朝市局来车的方向。半晌,秦高峰回头瞧瞧简凡,大手用力一拍,脸凑上来,小声笑着道:“不愤青了?我以为你会义愤填膺?还担心你再呛老伍几句。”“还呛什么?他比咱们还可怜,关键时候推到人前的只有他一个人了。”简凡轻声说了句,法医鉴证车走时那一幕看在眼里,凭生出了这般感慨。“别恨他,其实咱们和他都是同一种人,都想改变身边的世界,到最后都撞得头破血流不知悔改。”秦高峰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句很早以前就想说的话,一直觉得简凡心里的心结没有解开。不料简凡笑笑坐下来说着:“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谁也不恨,江师傅说得对,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没有错,没有那些年的苦熬,也不会今天舒服,有什么可恨的?”“那就好……休息一下,这次抓到凶手,重案队这回要隆重请你赴宴啊。亏得你留下视频。”秦高峰笑着说了句。“没问题,就怕你们喝不过我。不过我明天找人你们还得帮忙啊。”简凡先提条件下,秦高峰笑而未答,直掏着响着电话铃的手机转身而去。过了很久,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简凡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惊醒,头冲出窗外,看到了又是一队鸣着警报的闷罐押运车驶来,全副武装的特警在事发地围成了人形通道,解押着被滞留的参与非法拆迁的嫌疑人,人群在这一时间又哄到了特警四周围观着,指指点点,这个场面可够宏大了,简凡伸着指头数了数、足足二十一辆,差不多就是特警快速反应分队的家底了。怎么说呢,总算有动作了,简凡心里舒着一口浊气,黯黯地坐下来,睡意全消……诸事来纷迭市委的回复下来了,是刘书记直接传达给现场的盖局长的,现场会在领导的专车里临时举行的,领导班子的五个人挤在这辆车上商量了许久汇报措辞,盖局长当着大家的面给市委刘书记汇报了现场的情况,隐隐地听到电话里刘书记指示的声音,很短,不过随着领导的指示让盖局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汇报了几分钟,指示听了几秒钟,放下了电话,半晌才向班子成员传达:“市委指示我们,务必采取稳妥有郊的方式,动员群众疏散。”这句没有语病的病句让几位市局的正副职霎时间眼皮子一颤,心里一咯噔,真犯病了。但凡方式,稳妥和有效是向来两难全的,而且强调务必、强调动员,这那么就别指望还会有那个重量级的领导会出面,更别指望还能能用其他的方式,也就是说只能靠嘴皮子动员,而且得磨出效果来,至于盖局长汇报的拆迁事件,毫无悬念,没音了,此类事件正如几位班子成员商议的那样,太过敏感的话题,不管是哪位领导都不会轻易涉足其中。“大家计论一下吧,不能再这样拖着了,现在已经快凌晨四时了,到了天亮还像这样,那问责首先就要从咱们公0安局开始了……”盖局长从副驾的位置看了看现场,街面仅余两辆车可并行的宽度,停车的位置在丁字路口,离现场尚有几百米,而此时车辆已经绵延到了这里,说着的时候回头看看后座的三位副职,粗粗一看却是无甚观瞻,分管治安的陈副局,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两任局长,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领导;分管刑侦的是省厅下来的,接替前任被双规的副局长的位置已经三年有余,但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从来都是敏于言而讷于行;还有一位分管经侦是和自己同时提拔到这个位置不过数月的,从邻市调来,对情况根本不甚了了,唯一能指望的旧是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老书记伍辰光了,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伍辰光,不料伍辰光故作未觉,似乎在等着大家发言。其实谁也没发言,这事究竟怎么处理也只有伍辰光提出了一个通盘的解决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里的缺陷也很明显,平阳拆迁公司不是个小单位,要是对拆迁公司动手势必要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没准哪家能把事给你捅到市里、省里,万一处理不了再僵结住了,又是一锅夹生饭,那时候就不是难受的问题了,更或者惹到哪一级幕后的人,说不定将来连自己怎么下台的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个项目本身就是简氏企业投资,没准刘书记没有具体表态也有其中这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