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唐大头脸有难色,抿着嘴又摇上头了,吧唧着嘴说道:“兄弟,你实话实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反正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小看你,你要是市里省里那位大官爷的公子哥,这事没准难为难为,也能办了。可你不行,就一小警察,说穿了连我们这号混混都不如,谁也不把你当回事不是,别说你,就你们队长也未必行,我都得抓脑袋头疼。我姐夫没准能办了,可没啥好处,他未必肯出手。再到太原找个能办了这事的人,我还真想不出来,这里头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我和我姐夫说过这事,他也没整明白,反正这里面的事不少。”唐大头神神叨叨地说着,面色为难,话里玄机不浅,简凡倒没有经过此类的事,只觉得诧异之余又有点不解,不过里头的事肯定不小,惊声问道:“唐哥,没见你这么吞吞吐吐过呀,咱就想知道知道,那你说清楚点,让我知难而退呀?”唐大头使劲抹抹下颌,像个苦思冥想的样子,想了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解释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啊,有几分真的我也把不太准……知道九鼎海鲜酒楼不?这地儿处在新老城区交接部,当年九鼎实业花了不到两千万吧,建起了九鼎海鲜酒楼,倒也红火了一阵,不过近两年不行了。可经营不行了,地皮却蹭蹭往上涨,要这么算,人家当年花两千多万也不赔钱。这不有人看着眼红么……从前年年底开始,就有家仁通房地产开发公司,他们盯上海鲜楼这块地,具体什么个样子我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挤兑得九鼎不太能干了,逼着他们卖楼卖地,本来也差不多了,可不知道怎么着,九鼎回头整了个什么卤酱肉,嘿,咸鱼翻身了。这事就搁下了,可谁知道,没过一年又翻盘了,这份什么秘方,是他娘假的,呵呵……这可逮着机会了,人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不把他往死里整都是轻的。我估摸着呀,这法院里告、路上围着打,还有把假日酒店围攻的,都是这家伙找的事。”简凡狐疑道:“这样都行?那叫什么仁通房地产,他怎么就敢保证九鼎一定会卖给他呀?”唐大头一听,笑着竖大拇指:“呵呵,聪明,一问就到关键上了,这是里应外合,一般出事都缺不了家贼,九鼎内部也有问题。”“啊?家贼?”简凡吓了一跳。唐大头笑着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是民营,股份制的,四家参股,小股东联合起来挤兑大股东,这不很正常的事么?你这样想,这么大的酒店开支得多大?让他们一月俩月挣不着钱,回头法院再一判赔偿多少,一下子就抽得他们没有流动资金转不动了,别看他们市值三两个亿,能拿出几千万的流动资金来都是高看他们。”“噢,这是内忧外患一起上,内应外合逼着蒋九鼎卖酒楼,然后抽空他的流动资金,再逼着他出让一部分股份,然后其中的某一家股东实现控股,把蒋家打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没有那么容易吧?难道九鼎经营这么多年,就没点官面上的底子?干这生意,谁家朝里也能说上话吧?”简凡像是听明白了,大学里学了几年的贸易管理,好歹今天才用上了,这种股份制的民营企业积弊到一定程度,总会像火山喷发一样全部出来的。不过听到这儿,心理负担轻了点,那份方子,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唐大头拍着大腿,一甩手掌:“就是这意思,而且还就没那么难,别看这些有钱人五人六,一夜之间被整成穷光蛋的人海了去了,大钢几十亿的资产,那不说倒就倒了呗;海红焦化,那老板多牛,儿子结婚请得是央视名嘴主婚,今年涉及什么非法集资,不也被抓了;你九鼎这种民营的店,根本经不住人折腾,法院要判个什么商业欺诈,回头赔上几十家的钱,赔都赔死他了;就判不下来,拖都拖死他了。九鼎这回可是栽到家了,红的黑的都拿他开刀,反正不管怎么说,九鼎这次资产肯定是大大缩水了,这么块肥肉,谁下手都不在轻处。你要问九鼎有什么能耐,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个街头混混的时候,九鼎那老太太就已经是省城名人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再厉害,也快六十的人了,我好像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个人恩怨,九鼎依仗的后台也倒了,她儿子呢,是国外回来的,在省城还真就没什么底子……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太多,呵呵,还是咱们这号无产阶级好啊。根本不怕有人掂记着咱们。”唐大头发着感慨,虽然不一定是个穷人,但这仇富心理还是重得很,话语里听得出兴灾乐祸。唐大头侃侃说着,这里头的看来已经摸得门清了,不过这话让简凡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才问道:“唐哥,您说了半天,这个什么仁通房地产,到底什么来路,要说白的手眼通天说得通,难道这房地产业还涉黑?”“哎哟,你这话说得,现在只要挣钱的行业,那家屁股能干净了?不说别的,就这盛唐,没有几十号大小伙给你护着摊子,你别说挣钱了,连小姐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房地产业更是这样了,拆迁、征地、修楼加上后面售楼,要没有点手段,别说修楼,你拆都拆不了。仁通是什么水平你打听打听,把咱们俩捆一起,还没有人家一根汗毛粗,这人的水平最起码和我姐夫一个档次,甚至还要高,手下光拆迁雇的地痞流氓就一两百号人,这大原市里头,没有人家拆不了的地方。”唐大头掰着指头侃侃说着,看着简凡不动声色,还以为吓住了,笑着转了话题道:“别思谋了,这些烂事不是咱们插得了手的,哥给你找个妞乐呵去啊,我看你不会是盯上曾楠了吧?那妞可是个野玫瑰啊,一般人她可看不上眼……”“别别……你别转移话题。”简凡坐直了,伸手制止了唐大头的话,唐大头说话的时候简凡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才挑了个刺问道:“唐哥,有些话你还是藏着掖着了,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说,你说话的时候眼睛在闪。……而且这里面有个问题没说通,既然你们没有什么交集,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么你怎么会坐视盛唐的保安去帮着他们,别说你不知道啊,你要是不知道,肯定说不了这么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分得挺清的呀?”唐大头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奇怪地盯着简凡,简凡却是笑着示意,想了想,唐大头笑了,笑着说道:“你小子眼真贼啊,这都看得出来,哎,明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难言之隐,我呢,就是个收债的,这仁通呢,一年半前开发了个莲花小区四十幢住宅楼,修到半路的时候后续资金不足,从我姐夫这儿拆借了四千万,可这帮家伙一点信用不讲,到现在才还几百万,妈的连利息都不够。”“他们欠你的钱,怎么你还怕他们?”简凡道。“哎哟,你这话说得,你以为是欠百把十万的主,逼着他卖房卖车就还钱了?……现在欠债的才是大爷,欠这种还不起的债才是大爷的爷,我不但怕他,而且我还怕别人动他,更怕这家伙得个伤风感冒什么的,一下子嗝屁了,我都没地儿要去了。这不我就等着人家刚开发的莲花小区售楼结束,我好收回欠款不是?……现在人家一吭声,要借人借车办事,我他妈都不敢说个不字,只怕这钱打了水漂。”唐大头悻悻说道,话里的忿恨和无奈很浓。“噢,这样啊,你姐夫真有钱,借给别人就借了四千万。”简凡顺口说了句,明白了,这是一个既有妥协又有矛盾的结合。“拆借,不是他的钱,他在官面上的关系不如别人,那地皮越来越紧张,可不是他搞得到的,所以只能退而求次,把钱拆借给别人,挣点利息呗。这种公司间的民间借贷多了,不稀罕,仁通这个老板叫张仁和,本事大得去了,我后来才听说,这家伙开发住宅楼,手里压根就没钱,骗了银行的骗其他公司的、骗了公司的再蒙私人,愣是把个住宅区鼓捣起来了,这人怎么说呢,咱不服都不行……现在这搞房地产的呀,有一半是骗子;剩下一半不是骗子,可都他妈是空手套白狼的,比黑社会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