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问:“族地里那只,是真灵豹吗?”
谟奇垂头:“即便开始不是,现在也是了,灵豹送出来时,我师傅说那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们烫坏他的皮肤,在溃烂时沾上兽毛,让他看起来更像豹子,骑着他让族人恐惧跪伏。”
“你不用把自己往外摘,你就是他们伸到域外的黑手。”阿勒露出厌恶,他不算君子,却也不会这样折磨人。
谟奇痴痴地笑了许久,“总要有人做这种事。”
“我初登海湾时,你送来的猫不灵是试探。”
“她看起来很像,有种……”谟奇想了片刻,“不矫饰的天真,不是吗?我见过太多,一试就试出来了,你们第二日没有出客栈,客栈厨房也没有供给三楼的饭食,这印证了我的猜想。只要流着灵冲血,就喝不了猫不灵,我起初以为她是某个……被灵冲人遗漏的孩子,但她不是。”
谟奇很笃定:“她不是。”
阿勒没有回答他的必要,“咔哒”一声,他漠无表情,往护腕底下推进袖箭。
“但她也要死,”谟奇偏头啐掉血,“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世上。”
“为什么,”阿勒沉声,“因为它咬死了你妹妹吗?”
“你……”
“我不知道,”阿勒发出道短促的气音,“一试就试出来了。”
谟奇神情冷漠。
“你师傅侍奉灵豹,你妹妹死在灵豹口中,她和你师傅前后离世,这太好猜了,”阿勒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割在谟奇胸口,“是你……杀了你师傅。”
不等谟奇回话,阿勒露出两颗犬齿,无情地说:“有一点你说错了,从灵冲出来的人,不止七个,还有一个,你们为他塑了泥像。”
谟奇悚然一惊:“怎么!……”
话音未尽,“轰隆”一声,整块石壁从里被砸破,迸出的碎石块兜头盖脸打过来,阿勒抬脚踹了一记谟奇,自己捞起块壁画挡了。
一团黑影从底下蹭蹭往上爬,不多时就冲出了石壁,一头扎进石室里,站在昏黄的光线下,人不像人兽不似兽,进来后,还抖了抖水,毛茸茸的双臂打开,露出里边湿漉漉的龙可羡。
“哐当”一声,阿勒手里的壁画应声而落。
“好臭,”龙可羡跳下来,冲他大声警告,“不可以咬衣服,咬坏了要阿勒缝,他生我气,现在肯定不给缝的!”
她转过身,急匆匆地要找阿勒,当眼就罩下来道沉沉的阴影,阿勒已经张开双臂,把龙可羡紧紧抱在了怀里,抱得那样紧,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听到阿勒错乱有力的心跳。
谟奇从碎石堆里抬头,阿勒那一掼要了他半条命,此刻只能呛着血,看到朦朦胧胧抱成一团的人影,他微微愣了愣,意会到什么,再看过去的目光就带了怜悯。
龙可羡很不好意思:“我湿漉漉的,石板下面好多水,还有只豹子,叼着我跑来跑去,你给看看,衣服是不是坏了。”
“我给你缝,”那一抱,把阿勒方才起伏迭合的心绪揉在一起,再抬头时,他眼里的情绪敛得干干净净,“缝一条龙。”
龙可羡兴奋地想转圈,但石洞还有窸窣声,她转过头,看见珀鲁从洞里钻出来,和灵豹坐在角落,激动地揪他身上斑驳的毛:【珀鲁的朋友,珀鲁找到了。】
灵豹站起来,他在笼子里待太久,直立时没法像正常人一般挺直身板,佝偻着,浑身覆盖毛发,指甲厚且坚硬,他绕着龙可羡转了两圈,双眼已经很浑浊,这般看着龙可羡时,就像一条被泥沙裹挟的河流,他已经疲倦不堪地奔流了许多年,不知归处。
阿勒开口,打断了他的注视:【我可以带你出去。】
灵豹恍若未闻,漠然的双眼无波无澜。
【你不咬她,你为什么不咬她!】谟奇突然扑向前来。
【珀鲁的朋友,不咬,珀鲁喜欢,潆芝喜欢,】珀鲁垂头丧气道,【潆芝摔倒,再也看不到。】
【妹妹没有摔倒!她从来都很小心,】谟奇失控般指着灵豹嘶吼,【那年你狂性大发,族中给师傅施压,要施回生祭,我亲眼看到……师傅带潆芝进祭台,我亲眼看到!是你咬死了潆芝。】
【不可以这样讲!】珀鲁大惊,【珀鲁的朋友,想要饿死,大块头们说不可以,潆芝,被叼出去,从后面门跑走,她找你,可是被灌了好多猫不灵,她摔倒在陷阱里。】
珀鲁讲得颠三倒四,但整件事的始末交错着摊在眼前,谟奇当即就状如癫狂:“不会……”
灵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缓慢转过身,叼起珀鲁,用双臂把他夹在身前,往破开的石洞里走了进去。
龙可羡轻轻拽了拽阿勒:“我听不懂,他们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