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雨势变大,午后雨歇了会儿,盛夫人看着灰蒙蒙的天,怕等会儿雨又大起来,回程不便,就起身告辞。 薛老夫人让丫鬟宝巾拿了些药材给她们婆媳带回去,笑道:“你三伯送回来的,都是南边的东西。不值什么,只当是个新鲜物,带些回去吧。” 盛夫人要推辞,东瑗却痛快道谢,收了下来。她知道祖母给东西很诚心,就没有客气。 大夫人送东瑗婆媳出门。 盛夫人就委婉说了盛家的歉意:“……是我们家沐哥儿的事,让您受了委屈。” 大夫人啼笑皆非,道:“这事您都知道了?您还特意跑一趟,我真过意不去。我们妯娌以往就是这样,五弟妹那人心不坏,就是嘴巴直了些。我也是听听就忘了。您不用多心。” 这话是说,五夫人一向如此,大夫人都见怪不怪。妯娌十几年,大夫人对五夫人的恶语相对已经无甚感觉了。 盛夫人不知内情,见大夫人说起来干脆慷慨,没有半点虚假,心里不由敬佩她的好度量。 回去的时候,盛夫人还跟东瑗说:“大夫人真叫人敬佩。” 对于娘家的婶婶们,东瑗印象都很好,除了五夫人自幼娇生惯养不成体统,其他几位伯母各有长处。大伯母旁的先不论,作为宗族长媳,她有容人气概,为人不阴私,该有的公正都有。 她作为长嫂、长辈,都很合格。 人都有缺点和私心,可是在其位谋其政,能做到她该做的,不刻意与人为难,大伯母这些方面都很好。 “大伯母总是如此。”东瑗笑道,“在祖父、祖母面前,替家里其他人维护;又在家里其他人面前替祖父、祖母争脸。” 盛夫人就笑了笑。 像薛家那么大的家庭,嫡长子媳妇的确难做。 能做到人人敬佩,是件很难的事。 回到盛昌侯府,雨渐渐停歇,东瑗送盛夫人去了元阳阁后,才回了自己的静摄院。 罗妈妈等人迎了东瑗,说世子爷回来了,在小书房。 “表少爷也来了……”罗妈妈轻声笑道,“不知怎么回事,弄得一身狼狈……” 东瑗微微蹙眉,问哪个表少爷。 “今年中了榜眼的那位表少爷啊。”罗妈妈笑起来,“你还有几位表兄中了榜眼不成?” 榜眼,就是三表兄韩乃华。 东瑗不由吃惊,问他来做什么。方才在薛家碰到韩大太太,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罗妈妈等人都说不知。 东瑗问:“小书房什么时候上茶的?” 寻芳道:“半个时辰前。” 东瑗就让小丫鬟去沏茶,她亲自去给盛修颐和韩乃华添茶水。 见东瑗亲自拎了茶壶进来,韩乃华忙起身,恭敬冲东瑗作揖,喊了表妹。他比东瑗几个月,虽然模样很智齿,却是东瑗的表兄。 东瑗觉得被他喊表妹,心里挺怪异的。他明明就是高中男生的模样。长得像不太像韩大太太,身量颀长纤瘦。东瑗现在的容貌虽然瞧着也很年幼,可她感觉自己的言行举止,嫣然是个成熟的大人。 被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喊妹妹,的确怪异。 她腹诽着,面容含笑,也跟韩乃华行礼。 抬眸时,却见韩乃华白净面颊有浅浅划痕,额头、左边面颊破损了两处,伤口虽浅,可在他那张似白玉无瑕的脸上,异常明显。衣衫虽然华贵,可感觉有些不贴身。 东瑗瞧着,像盛修颐的直裰。 她微讶,韩乃华就尴尬咳了咳。 “回来了?”盛修颐开口,轻声问东瑗。 东瑗回神,嗯了一声,提了茶壶给他们续水,而后才问:“表兄,你和旁人有打斗么?” 韩乃华忙道:“没有,没有!”而后又有些尴尬,声音低了下去,“我原本跟天和有约,商议编纂商朝古本的事。可翰林院有些事耽误了,出来时已经迟了。我怕天和久等,就让赶车的快马加鞭往这边赶。哪里知道,差点撞了别人的车……” 东瑗错愕。 韩乃华又道:“没撞上。赶车的是从安庆府带来的老周,他驾车很熟稔。可太快了,又水雾蒙蒙的,看不太清,发现时来不及了,只好自己强转了马头。我的马车不太灵活,自己翻车了。” 东瑗终于明白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担忧问:“身上可有伤?” 韩乃华在东瑗面前说话不太自在,他低声道:“真没有。”然后求助般看向盛修颐。 跟任何年轻男子一样,韩乃华不习惯和陌生女子说话。虽然是自己的表妹,可他和东瑗才见面,彼此不熟,东瑗让韩乃华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