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账上提二百两银子给苏妈妈。告诉林久福,让他派两个得力的管事亲自送苏妈妈回乡,把她安顿好再回来。以后她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府里告诉,盛家不会亏待她。”盛昌侯道。 来安道是。 来安走后,盛昌侯坐在太师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盛修颐弄来的偏方很管用。 可盛乐钰还是死了。 他的病是被吴太医耽误了。 而吴太医听说盛昌侯府的二少爷病逝,当夜就举家逃走了,只留了几个老仆在盛京看宅子。 吴太医祖上就是行医的,他在太医院任四品御医,在京城还有两处老字号的药铺。他逃走之前,把那两家药铺的现银也提走了。 一日之间,哪里能办这么多事?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盛昌侯派人去看了吴家宅子,的确是搬走了,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而药铺的事,是盛乐钰死后第三日下朝时,镇显侯薛老侯爷告诉他的。 薛老侯爷说:“太傅,人莫要与天争,节哀” 莫要与天争,这话好似是在告诉盛昌侯,盛乐钰的死是天灾,劝他莫要难过。可往深处想…… 盛乐钰的死,是不是一个警示? 天家想要盛家家破人亡,只需一个小小手段,盛家就无力回天。盛昌侯再劳苦功高,在新帝面前也有功高盖主、老臣欺幼主的嫌弃。当年的萧太傅,是元昌帝的噩梦。 元昌帝自从中箭中毒后,身子一日日垮了下去。 他到底能熬多久? 盛昌侯前几日还隐约听说陛下半夜吐了一回血。年轻吐血,必无久命。他难道不怕自己突然离去,才八岁的太子被盛昌侯欺负? 他很怕的。 当年他的父皇就是那样突然离去,给他留下了位高权重的大臣萧衍飞,让他饱受苦难。 元昌帝倘若身子好,年轻有为,他可能不会这么早打盛家的主意。 可是他身子越来越差,体内的余毒折磨得他日渐憔悴。身为三皇子的外加盛昌侯府,有个手握兵权的盛太傅,他怎么能放心? 盛昌侯静静坐着,脑海里回荡着薛老侯爷的那几句话,居然能听进去。倘若时间退回几个月前,他可能觉得薛老侯爷是在诈哄他,让他主动退出。 而现在,他觉得那个历经三朝的老人,给了他一句金玉良言:莫要与天争 一个庶孙的离世,让盛家内外院的人都感到窒息。 可这只是个小小的灾难啊。 倘若继续下去,盛家还会遭受怎样的灾难? 经历过这场小小灾难,盛昌侯觉得自己对待家人的生离死别,没有从前那般豁达。 特别是盛修颐出去这几日,让他夜夜难以入眠。他甚至觉得只要老天爷把他的儿子留给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真的到了他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摊开锦帛书写奏折:“……臣以老悖之年,忝在文武之列,悉数来往政绩,未曾匡君臻于太平,臣有愧……臣之年迈,无力竭忠报效圣主,祈圣主恩宠,准臣退隐田园,含饴弄孙,此臣余志” 长长的一篇奏折,言辞恳切,没有半句抱怨,字字真诚。 写完后,他缓缓坐下,心里的某一处,空落落的。 望着那满是字迹的奏折,壮志未酬的辛酸就涌了上来。 最终,还是将奏折封好,叫人递了上去。 而他自己则称病不朝。 奏折送上去后,第二日早朝,陛下驳了回来,让人传了口谕,请盛太傅安心养病,朝中社稷还要仰望太傅扶持。 这是试探,看看盛昌侯是否真心要归隐。 哪里是要挽留他的意思? 盛昌侯又上了一道奏折,言辞更加恳切。可第二天又被驳回。 盛昌侯便知道,陛下真的很忌讳他。甚至比盛昌侯自己想象的还要忌讳,他若是不退,只怕盛家迟早会赴萧家的后尘。 于是辞官之心越发盛了。 第三道奏折上去之后,陛下准了,赏赐他良田四千亩,黄金八百两。 圣旨下来后,东瑗正在服侍盛夫人喝药,吃了一惊。 盛夫人也吃惊,问东瑗:“可是出了事?” 东瑗摇头说不知。 晚夕东瑗回了静摄院,盛昌侯才跟盛夫人道:“如今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都比不上孩子们健康,一家人和睦。吃喝不愁,何必非要站在风口浪尖?当年咱们在徽州的时候,过的比现在舒心” 盛夫人原本就不懂这些,可她听盛昌侯的语气,好似辞了官是好事,她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