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东瑗起身给他舀了碗汤,自己却小口慢慢吃着。 盛修颐见她吃得很勉强,以为她没有胃口,就道:“你喜欢吃什么,拟个单子给娘,让厨房添上。忍让一次,以后就处处委屈,日子还怎么过?你不用害怕,爹娘都是通透的人。” 东瑗倏然抬眸望着他。他已经低下头去吃饭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句话都让东瑗心湖一动,涟漪阵阵。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想东瑗受委屈。 她敛了情绪,笑道:“我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只是一边想着事儿,吃饭慢些罢了。我刚刚在想,世子爷下午说在外院吃饭的,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事?” 盛修颐正在夹菜,动作微顿,半晌没有答话。 东瑗不由忐忑,抬眸瞧他。感觉他耳根处有暗红涌上,又仿佛是她的错觉。他习武回来,肌肤泛红很正常。 他没有回答东瑗的话。半晌,他放下筷子,起身道,“你多吃些,我去书房看会书……” 脸比刚刚进屋时还要红,似落荒而逃。 东瑗先是微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愣神,而后倏然醒悟过来:他是不是特意回来陪她的? 一开始她没有往这方面想。 一旦想到了,又想起自己问他为何回来时,他的窘迫,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她的脸不禁也热了起来。 她居然问出这么笨拙尴尬的话没有经历过感情,对这种事不能迅速判断,直到事后左思右想才明白。可惜晚了。 东瑗很懊恼,不知道盛修颐会不会恼羞成怒?他们在新婚中,丈夫回来陪妻子吃饭,怕她人生地不熟不自在,她居然巴巴去问他。 怪不得他尴尬说不出话来。 东瑗想到自己处处仔细,偏偏犯了这么大的错,闷闷吃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蔷薇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边服侍东瑗梳洗,一边低声跟她私语:“两位林姨娘进府快十二年,一直无子嗣;二爷有两个姨娘,也无子,二奶奶这些年只有二小姐,后来也不见动静。世子爷房里的范姨娘过府两年,也无子。” 然后,她的声音更加低了:“大奶,二房、三房同四个少爷,都成亲,妻妾好几个,都是女儿,一个男孙都没有” 东瑗听到这话,面上一肃。 是天意还是人为? 就说她们这一房,二奶奶房里的姨娘没有子嗣,可以猜测是二奶奶捣鬼。正妻自己没有生下儿子之前,不想让妾室诞下庶长子是可能的。 那么两位林姨娘是怎么回事? 东瑗突然觉得人好难看透,她从前对世界的把握与通透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她看着婆婆,直觉她是个敦厚善良的人,她眉宇间的温良不是装出来的。 可公公的姨娘没有子嗣,难道真的跟婆婆没有关系? 二爷的生母是婆婆的通房,那个女人好像没有抬妾就殁了,也跟婆婆没有关系吗? “大奶,只要您和薛姨娘有了男孙……”蔷薇低声补充道。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东瑗却明白。 在盛家男孙急缺的情况下,只要她或者薛江晚生下男丁,她在盛家宗族的地位就彻底保住了 “想诞下男孙?”东瑗微微苦笑,“那要看咱们的道行了。” 东瑗此刻才觉得,她的滕妾薛江晚是个完全无用的人。她对薛江晚很了解,那个女人自以为很聪明,其实不过尔尔。 倘若盛家子嗣艰难是人为而不是天意,那么想要诞下嫡子,就需要步步算计、层层防范。而薛江晚的自以为是,她就算有命怀了子嗣,也没命保住 东瑗只能靠自己。 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越想,越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和衣躺下,直到亥初盛修颐才从小书房回来。 他简单的洗漱后,躺下背对着东瑗,没有了昨晚的温存体贴。 东瑗则是累了一整日,见他回来,又不肯同她说话,她一时间亦没有话题,说了句“我先睡下了。”就放心沉沉睡去。 亥初三刻,东瑗已经进入梦乡。而远在东南角的元阳阁依旧亮着灯火。盛夫人还没有睡,在等盛昌侯。 盛昌侯今日比往常回房都要晚。 康妈妈便在一旁服侍,跟盛夫人聊天解困。 话题兜兜转转,就转到了新媳妇薛氏东瑗的身上。 “长成那样,简直是造物者的恩赐。”盛夫人笑道,“颐哥儿好福气。你瞧见没有,薛氏行事大方,说话得体,教养得规规矩矩。侯爷说要防她,让我把蘼芜和杜若给颐哥儿,可是我心里思量,薛老夫人是什么人?那是个敢告御状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镇显侯府几次灾难,甚至镇显侯被判当即问斩,她都能把丈夫救下来。她溺爱的孙女,品行能差吗?我瞧着薛氏,就样样好,有薛老夫人的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