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以后,那人出去了。夏珏的心情一塌糊涂。他大胆,但也不是那么出格的人,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举动,无非是知道闻骁送他那枚耳钉的特殊意味之后,爱意与歉疚同时作祟,情难自禁。他能接受被闻骁拒绝,但不是以如此冷漠的态度。那些伤人的斥责、质问,简直就是在讽刺他。夏珏半是赌气、半是失落道:“其实是你不信我吧。”“我不信你?”闻骁气到极点,嗤笑一声,“好,那你就说说看,我哪里不信你。”夏珏道:“我说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除非你不想。你还怀疑我什么?”“除非我不想?你的意思是说,这场恋爱我谈我的,和你没有关系?”闻骁反问。夏珏下意识道:“我没那么说。”闻骁忍不住冷笑起来。夏珏茫然,面对闻骁的怒意十分心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是有些不对,但又想不通不对在哪里。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不相信谁?“反正我喜欢你。”夏珏思维一片混乱,只能重复那四个字。“……先回家。”闻骁闭了闭眼,平复情绪。他觉得夏珏真是他的克星,气到这种程度了,对方歪打正着的四个字,居然还是能让他平静不少。闻骁打开隔间的门,率先走出去。夏珏还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胡乱套回上衣,系好皮带,低落地跟在后面。两人出画廊,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已经是十月中旬,下周就是霜降。很难想象,秋日下午那样晴朗的天气,夜里会突然发生变化。“回响”的大门外,街道两侧排列整齐的法桐摆动不停,茂密的树冠发出巨大的簌簌声。半黄半青的落叶,从枝头、地上,身不由己,一片片起落分离。路口,等一个红绿灯。这边不好拦车,要去对面。闻骁侧头看夏珏,发现他一脸恍惚,下午那股精神气完全不见了,整个人灰败得像要被风吹散。绿灯亮了。闻骁到底还是轻呼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低声提醒:“走了。”语气平淡,力道却极大。交握的一瞬间,夏珏因疼痛而回神,眼眶微红。闻骁竭力控制心里那股侵占性十足的施暴欲,想收手,却被夏珏紧紧回握,就连上车都是手牵手坐进去的。一路上,雨丝斜飞,越来越密地沾在车窗上,仿佛也黏住了他们的掌心,密不可分。下车,到进门还有一小段距离,他们裹了满身潮气。闻骁去卧室拿上换洗衣物,准备洗澡,回头问:“还不松手?”从进门起他就一直在试图挣脱,现在夏珏只能勉强拽住他的一根尾指,如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开。闻骁继续用力,也没有太用力,否则会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他停下动作,两人僵持着。“你要这样抓到什么时候,”良久,闻骁淡淡问,“明天?后天?不上学了?不考试了?”夏珏头埋得很低,喉咙里隐约发出断续的声响,显然委屈极了。闻骁无情道:“要说就说清楚。”话音刚落,一点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极细小的东西落地,碰得粉碎。闻骁低头,看见地板上的水痕。只有浅浅一滴,却仿佛有千斤重,沉沉压在他心头。闻骁终究是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语气,放轻声音道:“哭什么呢?”“我喜欢你,”夏珏崩溃般地哽咽道,“你别走。”闻骁说:“我不走,你先把手松开。”夏珏还是不肯。“你不松手,我怎么抱你?”闻骁问。夏珏犹豫一番,总算松了力气。闻骁把手里的衣服抛到床上,动作温柔地抱住他,捧起他的脸,慢慢吻那些泪,又咸又苦。夏珏眼泪流得更凶。男孩子的哭,干脆又猛烈,稀里哗啦一通炮仗,一点不管形象的。“还没完了?”吻毕,闻骁脸上沾满了他的泪,“自己做错了事,好意思哭?那种地方也敢脱衣服,还说我不信你——我看你真是要造反了。”夏珏哽咽道:“那我错了……你别走。”“谁说要走了?我能走去哪?”夏珏说:“不是走去哪儿,是怕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闻骁捏了捏他小巧的耳垂:“你还知道怕?”夏珏急得都忘了哭,埋头在闻骁肩上咬了一口:“……闻骁!”“在呢,”夏珏咬得有点重,闻骁眉头都不皱一下,拍拍他的背,“好了,别哭了,刚淋过雨,去洗个热水澡,当心感冒。”夏珏闷闷道:“你还会关心我感不感冒吗。”“我能不关心?”闻骁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感冒,肯定得传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