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同样是做题,有人是解题、得出答案,闻骁则是“剖”题,得出本质——同一个类型的题,只要碰到过一次,他就能抓住其中的“核”,日后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在他眼里都翻不出花来。这样,学习效率自然显著提高,而且闻骁还从中得到了另一种能力:押题。每一年高考,市面上都会出大量的押题卷,广告词无比诱人。闻骁也会买,但只是作为日常练习,真要押题,他还不如自己上场。闻骁的押题能力,基本可以用“有如神助”来形容。拿今年的高考卷举例,数学英语理综,百分之八十都没逃出他的手心,唯一失算只有主观题过多的语文。所以他一早就有信心保证夏珏明年能冲上一本线,这信心不是凭空产生的。只是在那之前,他并不打算帮夏珏押题以提高月考分数,那样没什么意思。于是,从这周二开始,夏珏的各科错题本上除了解题过程和答案,又多了一块内容,叫“题干总结”,近似英语阅读题的“aidea”。夏珏不擅长做这个,闻骁慢慢带他入门。“设想自己是出卷老师,”闻骁教他,“同类题,这一次你这样出,我做对了,那下一次要换什么形式来考倒我?”夏珏很郁闷,心想:谁考得倒你啊。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骁确实为他复习打开了一条新思路,不再仅仅以学生的角度去看待学习和考试,而是站得更高,把自己当成老师,甚至考官。日子一周又一周,飞快地过去。十一月底,他们迎来了候鸟30接到电话,是在周三晚上,临近感恩节。此时月考才进行到一半,第二天还有英语和理综。晚自修前,闻骁莫名萌生出一个念头,迫切地想回宿舍,给闻如是打电话。他试着打了两次,都没通,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晚上九点半,方画意终于用自己的号码回拨过来,说闻如是病倒了,目前在住院。方画意是闻骁的小姨,与方琴心是孪生姐妹,此外闻骁还有两个舅舅,也是同胞兄弟,分别叫方维书和方御棋。闻骁的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在了,如今这“琴棋书画”一家,方琴心去世,方画意常年在上海与广州来回跑,其余两兄弟定居英国,曾经帮忙照顾过留学的闻如是,总的来说,彼此还算亲密。“我也是昨天才到上海,约了你姐一起吃晚饭,”方画意惊魂未定,“结果饭桌上她喝了一小杯,突然就吐血了,差点没吓死我!”闻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是因为喝酒?胃病?”“医生说是胃溃疡,溃疡面3公分多,明天出病理结果……”聊了许多,都是有关闻如是的病情。十点准时熄灯,闻骁不得已挂了电话,一边和方画意微信沟通,一边上网查了些资料,看到“癌变几率”、“胃穿孔病死率”等等触目惊心的描述,心乱如麻。方画意对闻骁高考后的一系列事尚不知情,以为他在北京念大学,说已经给闻如是请了护工,让他好好读书,别太担心。然而闻骁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一晚上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向米群飞请假,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家里的情况。米群飞以前就知道他是单亲家庭,现在听到这么大的变故,当即准了假,甚至顾不上留他继续参加月考。为了不影响夏珏,闻骁给杜敏文留了话,推说自己有事,暂时不和夏珏一起吃饭了。交代完,他就拿着假条出了校门,打车直奔高铁站。中午十一点半,闻骁抵达上海虹桥。此时夏珏正在考场内奋笔疾书,谨慎写完理综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听着收卷铃声,长长舒了口气。而闻骁则坐上地铁10号线,十分庆幸学校实行按排名分考场的制度,这次他和夏珏的考场隔了四层楼,夏珏不可能知道他缺考的事。大约二十五分钟,地铁行至陕西南路,闻骁出站步行。上海瑞金医院像座“孤岛”,附近没有任何直达的交通方式,而且堵车极其严重。闻骁一边赶往住院部,一边给方画意打电话。“你说你要来医院?”电话那头,方画意吃了一惊,“我不是让你待在学校吗?这边有小姨在呢。”闻骁说:“我不放心。”“你们姐弟还是老样子,感情深,”方画意闻言感慨,“但医院上午有探视限制,一张床只能办一张探视卡——你最好下午三点以后再来。”闻骁呼吸一窒,忘了这茬。天气晴朗,他挂断电话,坐在医院的室外长椅上独自发呆。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的间隙,落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