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噔噔噔踩着阶梯向上,头伸出石板门,忽然僵住。就见外面,一外表二十来岁,气质却祥和如老婆婆的女子,做缠发带披纱氅的巫祝打扮,手捏一枚半干枯的石榴,盯着打开的石板门,盯着从石板门下探出头的阿晕。她面容血色很浅,灵力波动不稳,手里借以施咒的石榴近乎毁坏,似乎受了些伤。十分显然,阿晕方才所想的,与刺客,或者其他什么家伙交手的主祭,便是这位了。见到她,阿晕身后立刻闪出金翼虚影,翅膀一扇,飞起就跑。主祭咽下一口鲜血,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似乎对密室里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鬼域主使者尚未做什么,就败下阵身死魂灭,阿晕的强大让她难以置信。主祭很想和这位陌生少年好好交流一番,却没想到,这么强大的巫祝,也会转身逃走?她忙抬手,对阿晕呼喊道:“大人留步!你刚才击退的,是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手下,她定不会放过你!”九千九生生怨母?这好拗口的名字是何物?从未接触过真正巫祝圈子的阿晕,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不曾在羽族传承记忆里出现过的名字。他悬在半空,神色迷惑。南桂城巫庙主祭杨婆,看到陌生少年面上露出茫然颜色,不由眉头拧起。她更想搞清楚阿晕是谁,趁着阿晕停下脚步,发出一连串问题:“你是谁?来和乘风太保接头的人?那位贵人?”贵人?朝霜吗?阿晕才不会将配偶的事情泄露出去,况且这女子又不是他同族。冷着脸,他反口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杨婆深呼吸,答道:“这位将军带一包东西过来,要我收好,说是哪位贵人的。然后他离开,路上却遇到了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手下。“他逃了回来,晕倒后我拿他藏在密室里。不想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手下追来,我只能借巫庙之势与她斗争,但不是大人前来,我恐怕也会输给她。”竟然真和刺客无关。一开始完全猜错了的阿晕:“……”他冷着脸,继续问:“九千九生生怨母是谁?”“你与三岛十洲关系匪浅,竟不知九千九生生怨母?”杨婆感到奇怪,奇怪拥有如此强大灵力的少年,竟然不懂常识。她解释道:“九千九生生怨母,又称作桥菩萨。“她与另外三个邪神,是三灾最大的爪牙。特别是九千九生生怨母。信奉她的人会向她献上无辜女童的血肉魂灵。她还常常化身普通妇人,身边簇拥许多女童,在人间行走,博取爱心,等有人帮助她,她就突然自暴真面目,带领女童魂灵变成的小鬼将好心人吞噬殆尽……大人,可要千万小心啊。”同一时刻,阿晕的院子里。李朝霜抬头,就见大门轰然打开。一着男装直身的年轻女子,带许多同样做男童打扮的女童站在门口,眼神不善,看向李朝霜。首日(五)话分两头,阿晕离开后,李朝霜休息一阵,拭去酸涩泪水。他感到他力气恢复许多,便站起来,在院中慢慢渡步。到处飞的小鸟儿,天知道有多久不曾回这处位于南桂城的院子。他更喜欢树枝搭成的鸟巢,完全的鸟儿习性,哪怕在凡人城里置办了院子,也只会心血来潮时住上几天。今日要不是山上的巢坏掉,小鸟儿恐怕都想不起这处院子来。理所当然,凡人屋宅每年屋顶都要换新瓦,梁木几年下来需得刷桐油,乃至每季的烟熏,这些他都没做。李朝霜瞧了瞧屋顶上许多给石子砸裂开,显然无法再遮风挡雨的瓦片,瞅了瞅有明显断纹的雕花鸟木门和柱子,最后盯住院墙角一队爬行的白蚁。他不禁摸了摸眼角,哪怕再没有常识,也觉得这座院子没救了。有点可惜,每年瀛洲岛,小巫们充当仆役,保养屋子的时候,李朝霜都想参与,却被母亲禁止。现在有帮忙打扫的机会,却好像玩不玩……保养不保养,都无所谓。希望屋子不要今天就垮,他默默祈祷几句,忽听到嗖的一声。一枚石子从院外飞进来,哐当砸在屋顶上。于是屋檐下一地的黑瓦碎片里,又多了四五枚崭新的。李朝霜抬起眉,很有不立危墙之下自觉地后退两步,离屋檐更远了些。然后又听到几声嗖嗖,这座院子本就破破烂烂的黑瓦,叮铃哐当下冰雹一样砸落。“我听到声了!”“是这边!那座鬼屋就在这边!”院墙外,响起小孩子的尖利声音。李朝霜明白了什么,又摸了摸眼角,看向院子里,几盆盆景,和景观石的的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