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拿刀捅了自己的心宿此刻正用一种无比纠葛的眼神凝望着他,有欣喜,有恼怒,有不敢相信的情绪,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懊悔和自责……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松的就……心宿捧着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鞭挞中,白默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看着秋墨宸担忧地皱起眉头朝自己走来,冷冷一笑,反手将剑直直插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战场无父子,连血肉之情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情谊。
“再见了……”白默用唇语对秋墨宸说出这几个字,看着红南国以圣德贤明著称的皇帝睁大眼睛倒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想扯开嘴角笑笑,却喷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腹部咳嗽起来。
每咳一下都是一大口鲜血,直到咳得邵离都从前方战场骑马赶来了,白默才用紧急急救知识随意包扎住伤口,咳嗽着说道:“我没事,邵离你去确定一下还有没有残兵……”
心宿已经从自责纠结中回过神来,看到白默安排完最后事项后缓缓驱马朝他走来,眼神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你要杀了我就杀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了。
“呵呵~”白默轻笑一声,浑身浴血如同罗刹,表情温柔得却宛若圣母,“心宿,跟我来,我有东西让你看。”就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钟,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十年前,风默言变成了白默,出于对心宿的愧疚和对北海族的不忍,他把自己真真正正当成了白默,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少年以后可能要长期居住的地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而现在,他其实早在战争开始前就明白了心宿的计划。隐忍了十年,是该夸他耐性好,还是该说……他隐藏的实在是不够高明呢?要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后为他清理掉那些对他有敌意想秘密处理掉他这个巨大障碍的人,估计他连18岁成年礼都活不到吧。
风默言是现代人,妈妈曾经说过,18岁相当于一个分水岭。过了这个阶段她就要自己独立了,他整整养了心宿十年,从十岁到十八岁,每一天,每一年,全部的心思都在他身上,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了。
听到从远处赶来的援军打着玻慧太子的大旗,白默僵硬地扯扯嘴角,拉着心宿的手上了他的马,心宿在前,他在后,“架——”地一声,三年前送给心宿的千里马此刻发挥最大潜力,在浴血奋战了一天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把他们送到了一个临海的山谷里。
这个山谷是七年前白默去红南国跟俱东国的边界线侦查的时候手下发现的,那里面……种着白默从北海族移植过来的最美丽的……海鸟花。
……
“默……我的名字叫做默。”
……
“大男人还这么磨磨蹭蹭的,真是丢人!”
……
“不要对我这么好,心宿,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
“默,等春天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看海鸟花吧!……”
……
“娘亲死了,族人也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
“心宿,你果然后悔了吧?其实,我也后悔了呢。”
……
往事一幕幕就像刻在石版画上的永恒一样,历历在目,无比清晰。漫山遍野的海鸟花开,清新却不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白默享受着这临终前的盛宴,握着心宿的手下了马,感受到他下意识的挣扎,祈求地望了他一眼,“最后一次……心宿,最后一次……”再让我牵牵你的手,摸摸你的头,就像从前还在北海族,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样,所有的所有……都是美好的。
心宿凝望着白默那双越发看不到底却清晰地可以感受到刻骨的悲伤和深切的眷恋的红色眸子,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光,长久以来的祈愿也似乎得到了报偿,但却……伤心,难过,想要窒息……好痛苦……
感觉着心宿不再拒绝他,白默绽放出一抹如花笑靥,牵着心宿的手一步一个脚印朝花田中央走去。鲜血在背后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阴影,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鲜血铺成的小道一样,刺目……让人感觉心痛。
“心宿,答应你的……我做到了。看,许你的海鸟花!”白默偏着头微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单纯,天真,眼中还带着心宿无法理解的深意。
十年,是时候让一切画上个圆满的句号了。
“心宿……好好活下去……为我……为青宁……也为……你自己……”牵着心宿的手慢慢松开,白默笑着倒在盛开的海鸟花组成的花田中,绝美,不似凡人,轻盈静谧得仿佛他不是去死,而只是……那么静静的睡着了……
“默——!!!”心宿大叫一声,倾身扑倒在白默身上,泪水从他那双被白默誉为比湛蓝的天空还要清澈美丽的天蓝色眼眸中溢出,一滴滴,一滴滴,都是心尖上的泪,诉说着永远无法开口的思念,和永生永世的悔恨,其实……他真的很喜欢默,从在北海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默……小默……白默……”
镜头渐渐拉远,从天际看过去,鹅黄色、嫩黄色带着点粉红色花蕊的美丽海鸟花迎风摇曳,花田正中央两个绝色少年,一躺着,一跪着,出乎意料的和谐,也扣人心弦的彻骨悲伤……
白默这个名字已经随风飘散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无白默。
从皇宫里赶来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皇太子玻慧,看到眼前这让人屏住呼吸的场面,停下脚步,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