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第一个从睡梦中爬起来,看清楚火光出自何处后,心头钝痛万分,不顾众人拦阻冲去马厩,牵马欲走时,容儿哭着来央告:王妃腹痛难忍,身下已见了红。
端阳王不在,府里琐事全靠杜衡操持,杜衡进退两难,思索多时,只得遣容儿速去六皇子府瞧瞧怎么回事,再急命人请太医急产婆来。
旭日初升时,王妃仍然生死难料,而容儿则带回了六皇子府那边的最新进展:元月放火烧屋趁乱出逃,杜阙已着人马去围堵了。
杜衡心乱如麻,苦撑着精神才没倒下去。
幸而不久后屋里传出王妃平安诞下女胎的喜讯来,杜衡方觉稍许安慰。
不料王妃的面儿尚未见上,一干带刀侍卫强闯进来,手持一块儿玉珏,有言:奉孙瓒之命搜寻太子妃踪迹。
杜衡气得浑身发抖,迎刀而上,怒斥:“堂堂王府,岂容尔等放肆!”
侍卫们压根不予理睬,生生将王府内外查了个遍。
四处搜查无果,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乳舍①上,大放厥词:“太子府妃或许就藏在里头!”
杜衡暴跳如雷,扬手给了为首那个侍卫一掌:“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否则本郡主必叫你们碎尸万段!”
侍卫们有恃无恐,与王府仅剩的守卫打作一团。
忽然,飞箭来袭,几个侍卫先后倒下,当场毙命。
杜衡循声回头,看清来人的瞬间,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是你,孙瓒!”
孙瓒收弓款款走来,他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横七竖八的尸首抬走。
“是我管教不严,致使他们冒犯郡主与王妃了。”孙瓒向杜衡作揖道。
思及方才的屈辱,杜衡怒火中烧,又抬手掴了孙瓒一记耳光:“陛下还没宾天,你们一个个的就自以为可只手遮天了,连我王府都敢硬闯!”
孙瓒生受了这巴掌,却也不恼,嘴角反蔓出丝丝笑意:“郡主打够了吗?打够了的话,请容许我说一句话。”
杜衡怒啐:“今日之辱,杀了你都不能够抵消!”
孙瓒也笑:“那不行,我可是英国公府的独苗,我死了,老爷子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杜衡怒极反笑:“你想如何?”
孙瓒笑意慢慢放大,身子也慢慢靠过来,杜衡不躲不闪,飞快抽下发间银簪抵住他的侧颈,冷笑道:“凭你什么英国公府,本郡主不怕!”
孙瓒果真就停住不动了,只轻声说:“太子妃已经安全出城了,郡主可以放心了。”
言罢,抽身退开,复作一揖,率人扬长而去。
等人走干净了,容儿挂着泪痕扑上来关切:“郡主您怎么样?他跟您说什么了?”
杜衡耷着眼皮,一笑:“他说,阿月平安离京了,让我放心。”
容儿半信半疑:“他才来府上搜过,说的话可信吗?”
“可不可信,待我看过母亲后,入宫一探便知。”杜衡扭头向乳舍去。
王妃身子虚,杜衡进来的时候,已经昏昏然睡着了,女婴不足月,已让奶娘抱下去好生照顾了,是以杜衡只到榻前为王妃掖了掖被角,便放轻手脚离开了屋子。
临走前,特特召集下人来,再三叮嘱照顾好王妃,看顾好府里,她走后立即闭门,除非她或者王爷,否则谁叫都不许开。
各人俯首应是,纷纷散开。
独身纵马越过昌定门,玄极殿前的通天石阶映于眼帘。
吴守忠满怀笑容迎来,殷勤接住马鞭,向杜衡问好:“郡主来找王爷的吧?王爷在殿内同太子殿下议事呢,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杜衡心中一动,一跃而下,叫住已经走出一箭地的吴守忠:“既父王与太子殿下有事相商,我就不打扰了。”然后话锋一转:“吴总管,我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不知你可方便?”
“方便方便,郡主尽管问,奴才知无不言。”吴守忠笑嘻嘻道。
杜衡笑一笑:“我听闻太子殿下派人四处找寻太子妃,这可是真的?”
吴守忠叹了叹,刻意放低音量:“奴才倒希望是假的。太子殿下从早上回来到现在,话也不肯多说一句,近前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还差点跟王爷动起刀子来……”意识到失言,他赶紧找补:“不过到底是一家人,谁又会记谁的仇呢。郡主也不用挂心,太子殿下和王爷已经握手言和了。”
杜衡心脏一突一突的,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眼下身处宫中,不好多言,只能等忙完明日的册封大典,父亲回来后,再做打算。
左右想知道的已经有了结果,遂别过吴守忠,快马加鞭往王府赶去。
与此同时,玄极殿内。
杜阙端坐高台之上,垂眸俯视下首,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