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画之前,方渺渺曾与宋星逐讨论过谁是百魅卷之主。因蒲舟是凡人,宋星逐推测赵负城应该是个有修为的人,才是真正冥主。可是现在,她看到赵负城在受刑。
方渺渺站在亭边皱着眉问:“赵负城,是蒲舟把你囚禁于此的吗?”
赵负城死死盯着她,眼睛外凸,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身后忽传来话音:“他被哑药烧坏喉咙,说不了话了。”
方渺渺猛地转身,看到阶下站着白衣公子,淡淡笑容如晨间露水,指间握着一枝笔,笔尖染着一点墨色。她微眯眼:“蒲舟公子。”
蒲舟脸上带着新奇之意:“你竟然知道百魅卷的生位和生路,究竟什么来头?”
她握紧无咎刀,眼神凛利:“你才是百魅卷之主?你是凡人之身,如何做到的?”
“小生原就是个画师,看家技艺罢了。”蒲舟并不正面作答。
方渺渺便换了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把卧云石城的万名城民和百名修士炼作画魅?”
蒲舟失笑,手中笔杆轻转:“你莫不是以为掌握一点生路窍门,就能要挟我?你既然入画,命运就掌握在我的笔下,我可以让你变得跟赵负城一样!”
她并不畏惧,只问:“你为何对赵负城施以这种酷刑?”
蒲舟眼底闪过腥红恨意:“这是他对别人做过无数次的事,这是他应得的!”
他目光上移:“看到这座亭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她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匾额:“翩然。”
蒲舟徐徐道:“翩然亭。”如此美好的名字,他念出来时仿佛齿关里咬出血,“赵负城喜欢欣赏美人起舞,这是赵负城令美人给他跳舞的地方。”
在南境偏远的雨林覆盖之地,赵负城已统治了卧云石城四十余年。他年轻时便展现出铁腕手段和雄才大略,数十年间励精图治,卧云石城由一个小城发展为雨林深处传奇般的繁盛城池,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杰出的统治者。
他却有一个癖好,就是虐待女子。每年后宫中都有不少妃子、宫婢致死致残,在冷宫里无声地死去或等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年月长了,民间隐约有流言。但大多数人并不在意,甚至体谅——城主把我们的城池治理得如此强盛,他有点癖好怎么了?暇不掩瑜!
没有人听到和在乎那些女子无声的惨叫,仿佛她们的牺牲理所应当。
当赵负城进入花甲之年,变得更加多疑而暴戾。某次他宴请群臣,令一个宠妃献舞,妃子舞蹈时水袖扫到了一个年轻臣子的脸,赵负城认为她在挑逗臣子。
他令人抬了烧红的铁板来,让宠妃在上面赤足跳舞。一曲下来,宠妃双足烧焦溃烂,被拖了下去。酒宴继续,赵负城没有责备年轻臣子半句,他对臣子总是体恤宽容,所有暴戾都施在了女子身上。
然而从那一次起,他迷上了烙铁上的混合着痛苦和美的舞蹈,迷恋舞者的眼泪滴落铁板上时发出的嗤嗤轻响,几乎每天都要欣赏一次,每次都会烧坏一个舞姬的双足。后来,干脆建了翩然亭,亭子的地板就是用铁板铺成,底下中空,是个炭炉。
当舞姬在亭中铁板上痛苦地舞蹈时,他与贵宾们在亭下遥遥赞赏,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唯独听不到舞姬的哭泣呼痛声。
*
蒲舟的目光望向亭中赵负城,声音低徐:“为了不让舞姬发出惨叫,跳舞之前,她们会被灌下哑药,无论如何痛楚都发不出声音,就像赵负城现在的模样。翩然亭建成三年,这件事持续了三年,至少千名舞姬遭受烙刑,她们有的终生残疾,有的伤处溃烂而死。”
方渺渺齿间冒出两个字:“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