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手上动作不停,睫毛扑得颤颤。
“嗯,昨天打过了,爷爷没接。我又打到终南别馆,柳伯接的电话,说爷爷回本家去了。”
“本家啊。”谭嘉雅喃喃道:“等过两天老爷子回来了,阿姨拿点东西给你送过去,都是咱老家的土特产。”
她微微笑起来,脸颊堆出柔腻的两个笑涡:“好呀。谢谢阿姨。”
“嗐谢什么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谭嘉雅慢下手中动作,意有所指地凝着初弦侧脸。
她一贯是知道这个小姑娘长得好,近几年愈发出众,难能可贵的是,她从不因为美貌自骄自矜,这点倒是和初思的性子极像。
“昨晚那位贺总来过了吧?”
初弦溢出低柔轻缓的笑,从容地点了点头:“来过了,开了十一个小时的车,从宁城过来的。”
谭嘉雅一愣:“从宁城?为什么?”
她微微抬眸,晨光温柔地敛在她眸中,荡漾着晃出一壁潋滟光影。
“因为从米兰直飞南城的航班要晚于抵达宁城,他想来和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谭嘉雅自诩是个时髦辣妈,对孩子们的感情一向秉持宽容大度,但电视剧看来的老套剧情却套不上她和那一位先生。
连着开十一个小时的夜车,只是为了说一声新年快乐吗?
“哦对,还给我送了一盒糖。喏,就放在桌子上。”
谭嘉雅一瞬莞尔。
“他人好吗?对你怎么样?”
贺清越对她怎么样吗?
一个常是忙得顾不上吃饭的人,一日三餐按时叮嘱她,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忙到昏头,他就安排人给研究院送饭。
把她带去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外人面前没有否认两人关系,会用那种懒懒散散但是带笑的口吻说“我的女孩”、“我的宝贝”——尽管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关系。
他永远是做得多而不是说得多。
谭嘉雅看她表情,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她松松双肩笑起来,回头睨一眼还在和窗玻璃作战的黄立勇,压低自己声线说:“你阿姨看人眼光不错的,你看叔叔,这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了,从没对我急赤白脸。这过日子呢,时间一久,爱情容易变成亲情,你得找一个,让你事事有新鲜的人。永远什么啊太不现实了,要过好每一个当下才是真的。”
她说完,自顾自地咂摸了会儿,查缺补漏似的:“阿姨也觉得他不错。个高又帅,那天见他,对你也上心。他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家里几口人?父母好相处吗?”
尽管初弦觉得现在谈这些问题为时过早,但她能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认真地一一答来:“今年。。。。。。33了吧?比我大一轮。应该是从事与金融相关的行业,具体内容是什么我没了解过。前段时间我不是到英国出差吗?是他公司负责的项目之一。至于家里几口人。。。。。。嗯,父母都在,母亲是位大提琴家,能感觉他父母都挺好的。”
一口气说了大堆的囫囵话,谭嘉雅一时不知道重点是该抓“他比我大一轮”还是“感觉他父母都挺好的”。
谭嘉雅把封好口的红包仔细地绕上金钱树,顺势拨了几颗长势甚好的金桔。
“要是真的喜欢,下回等那位先生不忙,可以把他领家里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叔叔阿姨也好替你把把关。”
她单手撑着线条柔软的下颌,微微点了头。
黄家的习惯是吃中饭而非晚饭,不过早上因擦玻璃耽误了点时间,等黄立勇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时,墙角座钟已经堪堪指向中午两点。
小杰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儿把摆盘的糕点糖果消灭干净,被小汀揪着耳朵提溜上饭桌时,左右口袋里还藏了一把的米果子。
“大姐姐吃吗?”
他悄悄露出一角,献宝似地给初弦。
初弦故意瞄一眼小汀,不动声色地把五颜六色的塑封袋推回他好像哆啦A梦的口袋,和他咬耳朵:“大姐不吃。待会儿吃饭了,别填那么多零食。”
他很受教,两人低着半边脸你一言我一语,看得端菜过来的黄立勇直犯嘀咕:这俩孩子偷偷摸摸捣鼓啥?
黄立勇的手艺堪称薛定谔,但是用他本人自吹自擂的话来说,那是比肩米其林五星的水平,每次他喝大舌头这么说,谭嘉雅总翻一个无可奈何的白眼,筷子尖儿挑挑拣拣,勉为其难憋出一句:“也就这个还可以吧。”
然后还是番茄炒蛋。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黄立勇一时兴起,嚷嚷着要把什么“女儿红”启出来,谭嘉雅直骂他老糊涂了,家里哪有什么女儿红。
黄立勇梗着脖子嘴硬:“怎么就没有了?咱姐姐十二岁的时候,我是不是给地里埋了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