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霸和热水器是那年医援时顾言找人装上的,还没用过几次,隔间虽然简陋,但空间小,没一会就蒸腾起了氤氲的雾气,很暖和。
庄念站在水流下面,微微低着头,滚烫的水把他的肩膀冲成粉红。
乡村里值得记住的淳朴宽阔的景色有很多,他的脑子里却只有那一颗伫立在简易房外的柳树。
渐渐的,树在脑中变了模样,干枯的柳条上抽出细嫩的牙,长出翠绿的叶,风一吹,卷着几朵如云的絮吹远了。
庄念捏紧了手,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在距离那棵树不远的地方驻足。
风里开始有了枝叶碰撞出的沙沙声,他抬起眼眸,如盖的枝叶下端正的站着一个人,那人利落的短发飘动,指尖香烟缭绕,每个细节都很清晰,脸却是模糊的。
倏地,那人丢掉香烟对他抬了抬手,迎面走了过来。
欣喜雀跃的同时,恐惧又抗拒。
蓦地,庄念的心仿佛被拧成了一团,太痛苦了,疼到近乎失语。
滚水仿佛堵住了鼻腔,庄念向后踉跄一步,磕在淋浴上也不觉疼,开始大口的喘息。
一时间身体里仿佛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迫切的想要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更疼,另一个则拼命制止。
“念念,还没有洗好吗?”
突然,门外面响起顾言的声音。
庄念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才发现热水器上的红灯已经尽数变成绿色。
他在这里呆太久了。
咚咚--
“念念?”门把手上下动了两次,庄念一时忘了自己是否锁了门,下意识的拍灭了隔间的灯。
顾言站在门外,鞋尖向后退开一寸,看到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暗了下去,皱了皱眉。
“洗好了。”庄念尽量控制住声音里的异样,“很快。”
周围变成漆黑一片,只剩了水声和微弱的呼吸声,庄念关了水,微颤的手拿下挂在门上的浴巾把自己围住。
“开门。”
门外,顾言的声音没多大,许是怕吵到孩子们,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庄念呼吸浅浅一滞,隔着黑暗望向门口,站在地上的脚不安的靠在一起蹭了蹭脚踝。
他没有反抗,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生活在顾言的眼皮底下,要藏起一个秘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