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下我当时的情绪状态,不得不说,我可能真的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我能一个人解决,那为什么要逼当时的你发疯,说不定还会捣乱我的计划?我没那么恶趣味。”五条悟嘴上这样说着,可我知道,我和他应该同时回忆起他当时逼我离开时,我的歇斯底里。
那时候的我,遇到事情的确毫无理智可言,只知道发泄着情绪,仗着五条悟不可能杀了我骄纵得不行。
我疲倦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条悟停顿了片刻,突然令我惊讶地说:“虽然这样说不符合我的性格,不过夏夏,对不起。”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面部的惊讶毫无遮拦。
我以为他会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他为了我付出一切,而我还不懂事云云。
为什么他会向我道歉?他的字典里居然有“道歉”两个字?
五条悟手上的动作不停,冷静且客观地和我说:
“我一直觉得,你身体不好,我既然不舍得你出去战斗,那就把你养在家里养一辈子就好,从不对你有要求。可事实是,哪怕是我,五条家也为我配备了专门引导我的老师,给了我大量的书籍,让我知道立足之本是自身的强大和与社会的交流。”
“你却不是。”他淡淡地陈述,“你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送给了我,没有人会引导你了解这个世界,你对世界的一切认知全部来自我的态度。而我对你的引导却是——我从未想过让你成为独立自主的人,没想过给你建立正确的观点;我给你灌输的理念是:一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只需要陪着我,当我的妻子守在家里就好。以至于你举起屠刀时,你的三观和思维里从来都没有过‘法律’这个概念。
“你只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很痛苦,而你不想离开我。追根溯源,到底是不想让我痛苦,才让你决定杀人;还是想活下去,才让你决定杀人……夏夏,我相信你真正的动力,可能是前者。”
在他的陈述下,我的震惊逐渐地消失不见。
我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平静地听他继续说。
“我先是你的监护人,才是你的兄长、你的丈夫,让你在对世界的运转模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犯下弥天大错,在此之前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失职。
“在你的精神方面,我没能察觉到你的焦虑,没能察觉到你也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你想要跟上我和杰的脚步,而不是被自称为最强的我单方面地保护着,可我对你的焦虑无动于衷。长期下来,你把自己看得越来越轻,最后什么都不敢和我说。
“而作为丈夫,我从未给过你足够的安全感。我总觉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把什么东西都给你,就能代表我对你的重视;现在想来,你是硬生生地被我逼到了那个状态。和我在一起,你不敢有梦想、不会想离开五条主宅,更不会去想接触外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外人相处。
“你与世界完全脱节,而罪魁祸首是我。”
五条悟的神情里,逐渐带上了不属于他的温柔:“夏夏,你犯错的时候才15岁,说一切的错都在你的身上,你为了维护我会赞同,可我骗不了我自己。
“你看,你和越前他们认识才多久?短短的一年里,你变得耀眼夺目。一半的我亲眼见证了你和越前他们相处,和越前一起并肩在赛场上,你的情绪稳定,想法和对人生的态度阳光积极,这足以说明当初的我有多么不合格。
“所以夏夏,我现在和你说,你犯错和我犯错没有区别,并不是没有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或者认为你没有承担错误的能力,而是在阐述事实。我要为我过去的自大和目中无人承担后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离的三年,不仅仅是我不断地在反思、成长,五条悟又何尝不是?
他的成熟,来自我和夏油杰的双重背叛,这个向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如今也能在我的面前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像是一个冷静的看客般,陈述着自身的过错。
他本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愿意温柔地放下那点高高在上,认真地思考着“为什么我的身边只剩下了我自己”这件事。
我们三人,看上去夏油杰最冷静,而我毫无主见,五条悟性格活泼热爱搞事;而实际上,情绪稳定、目标明确的,一直是五条悟。
事已至此,我和五条悟,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破镜还有可能重圆吗?
是夜,我从梦中倏然惊醒。
锋利的刀,蓄意折磨我的切割,失去光明的眼睛,渐渐丧失的听力,无法说话的痛楚,没有反抗之力的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