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昏昏沉沉之中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她依稀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但是她的脑海中却又片刻不得安宁,翻江倒海的想起了许多自己许久不曾回忆起的旧事。
梦中的她,忆起了许多当年自己初次来到北朝邯雍的经历。
只不过那梦中的片段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甚至前后出现的时间线都是混乱不堪的。
就像是散了花的戏本子,逐一被抽出几页让台下的看客一赏,却又让人抓不清首尾。
断断续续,顺序杂乱。
梦中的谢昭,就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旁观者,冷眼看着那一页页话本不断翻开再闭合。
她时而看到雪山中一片皑皑,一个形貌如同普通文士的青年,仗剑落于巨石之上,语气和善又温和的看着他面前的少女——
“不知神台宫神女大人跋涉千里来到我不二城,所为何事?”
时而又见到一个十几岁身着不二城弟子服饰的少年,皱着小小的眉峰不可思议追问——
“真的吗?你姨母居然这么凶?嫌贫爱富,好生不讲情面!”
时而看到先前那一身落拓的青年城主认真对面前的小姑娘点头,郑重其事的许下承诺——
“等到殿下的‘山河日月剑’名动天下那日,薛某愿赠殿下不二城百年佳酿,敬以贺之。”
时而又看到了一个豆蔻少女抱着双臂,面对身前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强壮男子却毫无惧色,还十分欠揍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又有什么难猜的?除了薛城主的那位师兄、副城主宇文信外,应该也没有其他可能了吧?。。。。。。我又不是傻子。”
而她对面那个一脸怒容、却只能隐忍不发的男人则是冷着脸,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咬牙切齿的蹦出了三个字来!
——“符、景、词!”
。。。。。。符。。。。。。景。。。。。。词?
谁是符景词?
这是谁的名字?
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谢昭梦中稀里糊涂的,仿佛在看一场醉里看花、水中望月的皮影戏。
她隔着幕布朦朦胧胧的看,不仅是那些被她搁置许久的过往,还有她全面崩盘的万千思绪。
梦中的画面撕扯牵绊,似乎无数人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喋喋不休的念着,将她记忆中的画面拉扯向更远更远的旧日——
一位年轻貌美、摇曳多姿的宫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两岁大小、刚刚记事不久的一双稚童,嘴里的话温婉娇媚,却又隐约带着一种莫名的恶意。
“听闻太子和公主乃是天降祥瑞,只不过民间有一种说法,据说双生子福祸相背。
只是不知太子和公主姐弟之中,哪个是福,哪个又是……哎呦,瞧瞧嫔妾在说胡话呢,小太子怎么哭了?”
……
年迈的宫人一脸为难,连哄带求的从不及大人膝盖高的小女孩手中,最后还是狠心夺走她手中握紧的一支小小拨浪鼓。
“千岁,您可是国师大人以窥天术算得的贵人,您不是寻常的三岁稚童。
这些小玩意儿不是千岁殿下玩的,若是被陛下看到了,老奴岂还有命在?您就当可怜可怜奴才们。”
……
时而灵堂昏暗,一个小小的少女跪在一座祠堂中,面露沉痛一言不发的跪拜着眼前的三个灵牌。
一个几乎一夜之间苍老得不像样子的老人家顶着那头雪白的发,沧桑悲痛的对只有八岁的女孩说:
“殿下,三位谢将军相继离世,老臣不过只是失去三子,但是我天宸边境却痛失三员虎将!
如今情势危急,不仅是浔阳谢家,放眼整个南朝庙堂之上,年轻一代武将已无天生勇武之辈。北朝邯雍本就势强,更有天下第一剑派‘剑仙冢’不二城如虎添翼,我朝边境已如危卵。
尽管殿下尚且年幼,但如今这千斤重担……只怕还是终有一日,即将落在您的肩上。”
灵堂中,小小的女孩单薄的身躯似乎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