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远看着司机,声音温和:“云叔,不是说过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要再喊那些旧称呼。”云叔笑了笑:“看我,叫了二三十年都叫习惯了,总是忘了改口。云叔一定记住,以后就喊你长远。”“无妨,只是现在时局变化莫测,我们杜家说话办事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更安全。”杜长远温和地说,抬手推了下眼睛,抬脚往老林家院里走,直奔东仓房而去。当他看到门上那把落了灰尘的铁锁时,眉头紧锁,看了一会儿,抬脚往正屋走,直接敲响了正屋的门。“大少、长远,咱们大老远的从京城开过来,你这到底是要找什么人哪?”云叔跟在杜长远身后,不解地问。杜长远没回话,抬手又敲了几下门。“谁呀,谁呀,敲个没完没了,自己没长手不会开门哪!”伴随着暴躁不耐烦的声音,憔悴又邋遢的林老大媳妇儿黑着脸开了门。家里大人都上地干活赚工分去了,就留她一个在家带孩子做饭,还要伺候瘫在炕上不能动弹的老太太。这会儿她刚给老太太收拾完屎尿,洗了手还没等坐下,就有人来敲门,她都快烦透了。管他来的是谁,她正想劈头盖脸骂上一顿撒撒一肚子的气,可当她看清站在门口的杜长远,一下子愣住。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语气小心翼翼:“同、同志,您这是要找我们家爱琴吧?”除了她宝贝闺女林爱琴,还有谁能有这本事,认识这个一看就是个大人物的人。闻到林老大媳妇身上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云叔伸手就拽住杜长远,把他拉开两步,还嫌弃地扇了扇风。杜长远眉头微蹙,冷冷地打量着林老大媳妇,语气里没什么温度:“我找林向美,她在家吗?”林老大媳妇一听这人是找林向美的,当即就变了脸,上下打量杜长远,没好气地问:“你谁啊你,找那死丫头干啥?”一听林老大媳妇喊林向美“死丫头”,杜长远的脸色顿时变得阴冷,身上那种自带的温润儒雅的气质瞬间变了,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杜长远往前站了两步,声音冰冷:“喊林向美出来,要么让开,我自己进去找她。”林老大媳妇想再怼几句,可被杜长远的气势压住,没敢再放肆:“她搬走了,不住这。”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杜长远的意料,他一愣,蹙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搬走了?什么时候搬的?搬去哪里?是她一个人搬的?还是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搬的?”春天刚到,冻了一个大冬天的冰雪刚开化,冷风嗖嗖顺着敞开的门往屋里钻,林老大媳妇伺候完小的又伺候老的,忙活了一大早上累得要死,这会儿还要在这挨冻吹风,心里极其不耐烦。可碍于面前的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向来欺软怕硬的林老大媳妇爷不敢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回答问题:“全都搬走了,过完年就搬了,搬去哪里那我就不知道了。”“全都搬走了吗。”杜长远自言自语,打量了一下林老大媳妇,确定她不是在撒谎,转身就走。“长远,不进屋看看吗?”云叔忙跟上。杜长远:“不用。”“呸!德行!”见两个人走了,林老大媳妇用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声嘀咕:“前头搞了个当兵的不清不楚,这会儿又来了个不知道啥人,我就说那死丫头不是啥安分的,幸好搬走了,没得连累了我们爱琴的名声。”本就没有走远,杜长远把这话听了全,转身看着林老大媳妇,目光凌厉:“你说什么当兵的,是不是叫沈卫山的?”林老大媳妇正在关门,关了一半听到杜长远又问,丢了句“不知道”,随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云叔问:“长远,要不,我再去敲门问个清楚?”杜长远环顾一下破破烂烂的院子,抬脚往外走:“算了,问也是白问。”两人上车,云叔问:“那咱们现在去哪儿?”杜长远:“找人打听一下,看看大队书记在哪,找他问问。”云叔发动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距离,遇到一个挑粪的人,拦住打听了一下,顺着他指的路把车子开到了大队部,找到了李书记。李书记看着突然停到院子里的小轿车,还有从车上下来的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惊讶又好奇:“同志,你们这是找谁?”杜长远伸出手,温和有礼:“您好,您是李书记?”李书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回握住杜长远的手:“啊,我是,你们这是找我?同志贵姓啊?快进屋坐吧。”“我姓杜。”杜长远客气地拒绝:“李书记不用客气,我来找您,是想打听一下林向美姐弟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