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年龄相仿,张孚敬其实小他两岁。
“……有劳督台关怀,末将正有此心。这些时日,已经相中了一个王氏女,只是军务繁忙……”
张孚敬点了点头:“等忙完了眼前事,我亲自帮你操办。”
两人只是在这里闲聊,等候着标兵营的人去将那安置于原大成殿内的孔子塑像拆移下来。
而这个字世显的山东总督标兵营坐营官,姓戚名景通。
他们家的祖上名戚祥,跟随朱元璋二十八年之后战死。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下令授予戚祥之子明威将军,世袭罔替。
传至今日,戚家世袭的武官职位是山东登州卫的指挥佥事。
对戚家来说,后辈一出生,起点就很高了,毕竟世袭官职就是正四品。
而戚景通世袭此职任官后,更是曾破贼有功,此前已经历任江南漕运把总、山东备倭都司都指挥使,本就是不小的官了。
山东备倭都司就设在登州,下辖即墨、登州、文登海防三营,还有沿海二十四卫所。
在山东,都司既有运河及内陆的军务要处理,又有海防军务要处理。从洪武、永乐年间形成了这种规矩之后,备倭都司其实掌握着山东更多的兵力。
而朝廷把戚景通选来做张孚敬标兵营的坐营官,用意已经很明显:重用官声和才干都不错的戚景通,让张孚敬在山东的实力更强。
所以五十二岁了还没儿子的戚景通堪称香饽饽,想再跟他结亲生个儿子世袭官职的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世袭的是正四品卫指挥佥事,将来说不定还能再升一品!
张孚敬和戚景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闲聊的这个“子嗣”将来会是何等人物,此刻曲阜城中,孔闻韶正在积极奔走。
要毁了孔子塑像,去哭一哭总行吧?
戚景通担心的是人多了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但张孚敬已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了。
他镇定地指挥人准备好香案,还有一点简单的祭告用品。
而后,便看着请示之后陆陆续续进入孔庙的人。
最先来的自然是孔颜孟三氏,他们来了之后也不干别的。孔氏族长七十多岁的人了,二话不说就先跪在院中,呜呜咽咽抹着眼泪。
然后,还有一些在曲阜“朝圣求学”的士子。对他们的请求,张孚敬也答应了。
难道他会怕吗?陛下会怕吗?
张孚敬在山东是怎么做的,正要这些人传出去。
至于这传谈过程中的抹黑、咒骂,张孚敬也不在乎——他都已经有张杀头的暴戾名号了。
反正随后还会有衍圣公府的累累罪状翻出来,天下正可以看一看大成文宣先师的这支嫡系后人是什么样的。
人到得越来越多,孔闻昉这个知县也来了,还有兖州府的诸官,陪同张孚敬在这里的山东藩司右参政。
官员们见张孚敬还没开始,也不能先像这些孔氏族人一样跪在那里当“孝子贤孙”。
这场面挺像出殡的,除了没有穿丧服。
就在孔子塑像被数个壮卒抬着底座从殿门内出来时,孔闻韶也再次回来。
这一次,他还真脱去了之前的衍圣公行蟒服,换上了一身孝衣。
一看到那缓缓挪动着的塑像,他就呼天抢地地跑到了最前头跪倒在地,又大声哭起来:“子孙不孝,跪迎先祖神像!”
塑像被抬着缓缓逼近,虽然塑像上的面孔很和蔼,可那刻意塑造得高大的绘彩木像久历香火,确实另有一份威严和压迫感。
除了张孚敬和戚景通,其余官员见塑像出现,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跪迎的队伍。
张孚敬只见在四周守卫的一些标兵都有人情不自禁地跪下,他不禁皱了皱眉。
戚景通看了一眼张孚敬,只是小声说道:“可要斥责衍圣公失仪?”
又不是真有丧事,孔闻韶穿着一身孝服来这里,确实不合礼制。
张孚敬摇了摇头:没必要。此刻他越显得忠孝,将来衍圣公一脉就越显得可笑。
等到那塑像被抬到了香案前放好,张孚敬才走过去,先焚香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