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双雁许莼他们一行奔入林子里,侍卫们便已十分有技巧地四散去驱赶野兽,将一些兔子、山鸡、狐狸等小动物驱赶到许莼前边。许莼奔着拿了火铳,十分熟练地对着一只山鸡放了一枪,砰!山鸡应声而落。侍卫们欢呼起来,已有猎狗奔了过去叼了山鸡回来,许莼住了马嘿嘿笑了声:“都说皇家猎场,必定猎物和外边的不同,咱们大家今日难得来这里,自然得好好多打些平日打不到的猎物才使得。现在这样。你们都不打只陪着我一个人打,能打多少呢,再说我技术也平平。”裴东砚笑着解释道:“许世子,这火铳子弹流弹容易伤人,还有弓箭无眼,因此跟着您的话,还是尽量小心的。”许莼摆手笑道:“打猎不就图个热闹好玩吗?再说陛下还等着我们带猎物回去献礼的,这等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到时候能打多少?可不得在皇上跟前丢脸?再说了今日跟出来的兄弟们,到时候也都等赏赐的,到时候几只山鸡野兔的给皇上,让皇上倒赏什么呢!那我这脸可就丢大了。”裴东砚笑道:“这等世子打累了歇息的时候,我们再派些人出去打一些回来便是了。”许莼摇头:“时间就这么点儿,我想赶着打点好吃的给皇上用午膳。这般吧,大家都别只围着我,都分散开来,三人一组,留定海和春溪在我身边就行了,都去打猎去,打到的猎物都记着,等皇上挑过了,我便请皇上都赏你们。”说完便挥了挥手让大家分散开,众人面面相觑,裴东砚看了眼定海和春溪身上的纯黑无纹侍卫服,知道他们是虎贲暗卫,想了下道:“世子,这皇家猎场是有猛兽的,只留两个人给您不放心的。”许莼笑嘻嘻道:“不妨事,你们又跑不远,这都有哨子,若是真有猛兽,吹了哨子你们就来了。”一席话全都说到了众人心里,要知道这里的侍卫,多是武力过人,善战之人,看到打猎岂有不手痒的,只是是贵人打猎,他们是守卫,更不敢乱发火铳,只怕流弹伤到贵人,如今这位许世子如此通情达理,吩咐他们分别打猎,还许诺到时候让皇上将猎物赏他们,那可真是十分通情达理了!而且若是真打到什么稀罕猎物,在皇上、在世子跟前,也算露脸了。一时众人都看向了裴东砚,他是首领,他不开口无人敢说话,裴东砚却是知道皇上待这位靖国公世子颇为爱重的。方子兴亲自来吩咐的他们的新差使,命他们今后将整队护卫靖国公世子,且将外派到津港,出外差三年,一切将听这位靖国公世子的差遣。能够使用亲军护卫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这位世子另外领有钦命,需要亲卫协助。但接了令之后,却一直未正式将他这个统领介绍给许世子,也只吩咐他们待命,并无任何新指令。直到这次行猎,方大人唤了他和祁峦去,吩咐了到了猎宫后,便听皇上差遣,正式分派到靖国公世子氅下,先办好秋猎这次差使。凤翔卫作为亲军中旗号第二的卫队,本朝历代多是护卫太后、皇后、宫妃等女眷的。但自从太后去了家庙,皇后被废后,他们这一支就彻底闲置了下来,偶尔只护送下太妃们省亲罢了。如今凤翔卫在十二卫中的地位,不仅比不过龙骧虎贲,连武德、神武这两支由内侍统领的都比不过,毕竟苏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时常给手下的卫队派一些肥差出去,他仗着是皇上身边内侍,不管体面只把肥差留给自己管的卫队,其他人怎么好意思去争?方大人倒也不是不照顾他们,但他是内卫统领,手下卫队太多,龙骧虎贲才是他的嫡系。其他卫队各有差遣,他们就像是后娘生的,每月只干领着那点俸禄,除了在内营地训练还是训练,一点油水没有。好不容易才有了正经差使,虽然不知道这位许世子奉命是要去津港市舶司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与海路有关,听说闽州海事局已建了起来,海事学堂也如火如荼,他们凤翔卫也选了几位去那边进学,写信回来说前程极好,乃前所未有之大事业,正可大展宏图。而今日正式行猎,他们才第一次见到这位许世子,但看他登山之时,能与皇上并肩而行,言笑无忌,御前奏对全无一丝拘谨,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不守规矩,但陛下全然不以为忤,显然深得圣心。他们平日面圣机会不多,印象中皇上虽年轻,却极威严沉肃的,何曾见过这般亲切待一位臣子的?裴东砚沉默了一会儿对许莼道:“许世子,猎场危险,您安危是我们的职责,虽则这两位虎贲卫的兄弟都是以一当十的,但我们若是失职,到时候被皇上问罪下来,是前程尽失,不是发往边军,就是发去守陵的。”他一席话说完,其他侍卫立刻都握紧了手里的弓,背也挺直了些,全都心里凛然,还是裴统领明白!若是贪图打猎一时快活,丢了大好前程,那可如何是好?”只见定海轻蔑笑了声道:“裴统领也知道我们以一当十,那也知道有火铳在手,如今这猎场还有什么猛兽能挡住这火铳一击?也就熊皮厚一些打不透,但熊跑得比马慢,只要后边开枪阻上一阻,你们护上小公爷骑马跑了,怎能有什么事?”裴东砚看定海之前一句话不说,但一说话就显得自己仿佛没打猎过一般,自己若是不说服了他,倒显得无法服众,自己这个统领也就不好当下去了,不由冷笑一声:“这位兄弟,我知道你自诩武艺高又有火器在身无所畏惧。但你可知道这世上最险恶的可不仅仅是野兽。若是有刺客怎么办?若是世子迷路了怎么办?若是天气忽然有变我们又走散了怎么办?”他一连发问,才徐徐道:“若是要猎物多,我们尽快多行远一些,很快便能打到好的猎物了。皇上派了差使,我们就忠心办好差使,只管着自己玩乐,不顾差使,那可是渎职。”定海针锋相对:“你也知道皇上交代的,皇上旨意是我们一切听许世子的令,许世子既有吩咐大家分散打猎,所获猎物更多更美,去献给皇上那也体面,又能让兄弟们出来好好耍一耍,正是一番美意。你也不思想如何又能够按世子吩咐打了猎物回来献给陛下,又保证世子安全无虞,两全其美,倒是硬邦邦顶回来,也不知是谁未听令?””许莼满脸笑容点头:“定海说得极对,兄弟们难得来一次,莫要因为我扰了兴致,多打些猎物,皇上跟前我也有面子。刺客什么的,谁会冲着我这么个小小世子来呢,大家别太紧张了。”裴东砚嘲讽定海道:“属下倒是想听听定海大人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定海道:“我们四人一直跟着世子,剩下小队十八人,都是二等侍卫,每三人一队,正好六组,先派两组六人出去打猎,以半个时辰为限,将小组打得的猎物清点登记,换另外两组去,如此到午时,六个小组都能各带回自己打的猎物,将猎物全部清点,猎得最多最好的,得赏银。”许莼笑道:“这样好,如此跟着大部队的一直也有十七人,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这外边围场还围着大部队呢!能出什么事!我再提一句,跟着我们大部队的箭上也都各做记号,猎到的也算本小队的。我拿出纹银百两为彩头,第一小组的拿彩头!”“这行猎还有半个月,每日都如此,就算今日拿不到彩头,也不要气馁,明日还有机会!”这时一直跟在许莼身边的春溪忽然举起双臂欢呼,侍卫们一被鼓动,也全都欢呼起来,这喝彩功夫本就是侍卫们娴熟掌握的,贵人打到猎物,欢呼吹哨是必须的,春溪这么一带头,众人全都跟着欢呼起来。裴东砚心头一塞,被定海和许莼这么一挤兑,他倒显得不会安排而且不体恤下属的了!而且每次出去六人,确实不影响,甚至还能顺便探探外围,况且还有彩头,一百两银子三个人分,很是不少了,二等侍卫们的月俸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更不必说十五日,那就是每日都有机会,谁不跃跃欲试?还有猎物呢……他若是再固执已见,只怕就要把兄弟们的心都凉了,他也不是傻子,行礼道:“属下遵命。”许莼却仿佛怕他失意一般,反倒还宽慰他道:“裴统领、祁副统领就和定海春溪一直护卫我不能打猎,我另外各补偿一百两。”裴东砚却被他这话堵得一阵憋屈:他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吗?早就听说这许世子是个纨绔儿,果然全然不知官场规矩!他这么一开始图痛快好面子使劲砸银子,以后没有银子就使唤不动人了!但定海却已欣然大喜拱手道:“谢许世子赏!我也不想要银子,我眼馋春溪那把砍刀许久了!世子能让人也给我打一把吗?”“……”裴东砚大开眼界,这还能顺着杆儿爬着讨要奖赏的?这要碰上个主子脾气不好的,立刻就能翻脸!没想到许莼全然不以为忤,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行的?那便让人给你打一把,只是要等好久的,我听说要等水等季节,还要反复炼好久的钢。”定海喜道:“多久都能等。”裴东砚身后的祁峦却忍不住问道:“什么刀这么稀罕?”虎贲卫的暗卫很少转明路,但他们的待遇也比他们这些卫队好许多,什么好刀好剑都是紧着他们先挑的,更不必说工部那边的兵器坊打的刀已是极好的了。许莼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刀,也就百辟刀罢了。春溪拿给他们看看罢。你们也知道,我外祖父是走海商的,他们海上风浪大,海水容易腐蚀一般的刀,因此找了工匠特制的,主要用的还是百辟刀的锻法,稍微吸取了偭刀和倭刀的一些锻法,因着出海时间长,海风海水锈蚀,主要以耐用、防锈为主,也还算锋利。”春溪已将手中长刀拔开,只看到日光下精芒耀目,刀上千锤百炼的水纹极其醒目,而那刃也薄得透明。定海怂恿道:“试一试给大家露一手。”春溪看向许莼,许莼笑道:“试一下吧。”春溪骑在马上,单手随手挥落旁边的树枝,只看到那树枝有碗口粗细,竟然被春溪单手一挥,应声斩断,树枝树叶哗哗落下,众人吃了一惊,看那断面,只看到平滑似镜,春溪却又横过刀刃给大家传看。祁峦是一贯喜好收集武器的,已忍不住接了过来看,果然看到那刀刃上一点未损,仍然锋利如初,颠了颠重量,忍不住赞道:“果然好刀!但春溪大人这臂力也实在惊人。”他把刀递给其他兄弟们略看了看,便双手捧回递给春溪。春溪腼腆一笑,许莼笑道:“这刀也就是打起来着时间长,但兄弟们有意的,我横竖慢慢给大家配上便是了。”一时大家全都眸光灼热起来,裴东砚看到就连祁峦都精神一振,心里一叹,却也知道这样宝刀价值何止百两银子?但定海敢开口要,他们却无寸功,哪里敢接这样珍贵赏赐,只好道:“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分了队猎起来吧。”一时队伍分好,又开始追着打猎起来。这下许莼仍然是漫不经心打着,唯有看到大的猛兽才会专心追一下,毕竟有春溪和定海在侧,他只需要射到第一箭或是第一枪便好了,会有其他侍卫替他补枪打完。眼看着过了午时,日头开始偏西,不知不觉猎了一日,该收猎了,许莼带着侍卫队回了八风不动阁,看到谢翊喜气洋洋几步上前便给谢翊行礼:“臣见过皇上!”谢翊笑着道:“起来吧?看卿面色如此,想来所获甚丰?”许莼满脸得意挥手,只看到定海和春溪抬着一个笼子上前来,解开罩布,只看到里头一对大雁在里头,竟然是活的,只伤了腿,用巾扎着。赠雁意义非凡,谢翊有些意外,心里微微有些喜悦:“卿亲自射的大雁?”许莼道:“我放的第一枪,至于中没中就不知道了,毕竟要活的。总之其他人一起射上去,可算活着射下来了。陛下就当是我亲自猎的吧。”谢翊忍不住想笑,看着下面便连许莼身后的侍卫们也都人人忍俊不禁,笑道:“你倒是老实,只是既然是你带着队出去的,自然算是你亲手猎的。卿之意,朕心领了,让随军的御医治伤后,放御园里养着吧。”许莼笑着给谢翊挤了挤眼睛:“今日收获许多,都给陛下献礼,裴统领报一下陛下近日我们的战果。”裴东砚上前报道:“世子今日共猎了活雁一双,狼两只,黄羊十二头,狐狸一头,斑鸠三十二只,山鸡二十六只……”谢翊赞许道:“猎物颇多,卿家辛苦了,朕留这对雁足够了,其他便都赏了吧,今日都辛苦了。”一时侍卫们人人面上洋溢着喜悦,许莼问:“皇上今日没有进山行猎吗?”谢翊道:“下去走马略走了走观景散散心,只射了一只狐狸,其他他们打了不少,拿去祭了。”许莼却知道他自己行猎如此声势,只怕谢翊帝王之尊行猎,定然也是一箭发万箭齐发去补箭,没意思得很,这行猎其实恐怕就是为了训军,打猎的野趣却到底少了些。一时谢翊与许莼下了山去,回了猎宫内,苏槐指挥着人将大雁带去好生治伤饲养着,许莼一回到猎宫内,都是内侍伺候着,便又笑眯眯靠近了谢翊,问道:“皇上怎不好奇我今日行猎如何?”谢翊看他满脸得意,笑道:“既能打下活雁,又这般高兴,想来是凤翔卫护卫得不错,当赏。”许莼哪里藏得住话,已一五一十说了今日情形,笑道:“定海平日木头疙瘩一般,没想到关键时刻如此得用,还是陛下的人好用。这还有十几天,等我一日一日给了彩头,他们从我手里领彩头,渐渐就能以我为主了。”谢翊笑道:“虎贲卫为暗卫,地位超然,紧急之时是可号令诸卫的,但也要你授权。你知道用好朕的人和你自己的人。很好,这御人之术,你还真有些门道,我看春夏秋冬四书童也很忠心,是谁教你的?”许莼笑了:“我从开始做生意练手开始,用的人自然都是外祖父、舅父,还有我阿娘给的人。往往他们都看低我,觉得我年纪小,觉得我纨绔,一开始并不怎么好使唤的。那自然得用些心收服了,借点力,赏点钱,给点分红之类的许诺的盼头,若是那特别傲的,就先架空着用别人,这样慢慢来总能理顺了。也有至始至终不服我的,那就打发回去了,不必勉强。”他笑着看了眼外边站着的春溪,悄声道:“就是当初春夏秋冬四个陆续到我身边的时候,也并不和现在一般的忠心的,只是时间长了,慢慢煨暖的。”谢翊心中暗自点头,笑道:“如此,你去市舶司,我又稍微放心些了。”许莼偏要听别的:“只是放心吗?我既答得好,九哥难道不该赏我吗?我赠了九哥双雁,九哥当如何还我?”谢翊含笑:“幼鳞想要什么赏?”许莼道:“我还没想好,得欠着。”谢翊笑意几乎止不住:“那卿慢慢想……朕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