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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闲事(第1页)

第212章闲事许莼第二日用早膳时,谢翊便与他说了谢翡昨夜没了的事。许莼一怔:“我还派了人去津海卫请那两个西洋传教士来给他看看呢……怎的就忽然加重了?”说完果然难过,眼圈微微发红:“虽则当日结交为利,但从前在太学,他还是照拂了我不少的,也是志满踌躇想要做一番事业——昨日他还给我托孤,也不知道那小世子如今有人照应没。”谢翊道:“朕已让人接入宫中抚养,有乳母有宫人照应,不必担忧。”许莼这才放了心:“如此甚好,我听他说无嫡亲兄弟可托付,妻兄又品行不堪,还担忧那孩子孤苦。”谢翊道:“倒也未必不堪,不必听谢翡一面之词。他王妃严氏是之前顺亲王定的蜀地的望族闺秀,其实还算温顺老实。”许莼诧异:“怎的娶这么远的?”谢翊道:“自然是看重蜀地世族,陪嫁厚,严家又以为是王府世子,人物俊秀,前程尽好,要说顺亲王当初打着亲家名头也和人家对方拿了不少钱,娶亲也很匆忙,世子妃才嫁进门,事就发了,严家当时就不满了。”“严妃又因生子去世的,对面一则恼怒于此,二则之前嫌隙已生。严家多少也知道顺亲王的死有些不光彩,多半是借着索取嫁妆的名义断交划清界线以免祸及家族。按理王妃有子,嫁妆可留给世子的,但谢翡是个清高的,对方来闹,他恼火也就全退了,断了来往,那边也远在蜀地,本也不能托付的。”许莼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这一点,嫁妆是小事,闹大了天下人都知道断交,这才是原因。”谢翊点头:“谢翡未必心里不知道,不过是堵着一口气罢了。但算他有眼光,挑到你,可知吾家麟儿,人人都知道性质朴好义气。”许莼:“……”怎么觉得这夸得有些阴阳怪气?他只好道:“孤儿持重金,总是不大太平,他大概也是听说我这里的分红比较稳定,便想着将家产寄存在我这里,还捐了一半……”谢翊又继续点头:“这救风尘的毛病想来是改不了了,只能时时替你兜底了。”许莼:“……”谢翊又道:“给你半月的假,整理家务,见见师生故交,该上朝就上朝了。军机处这边,若是有事,你还是得来议事。”许莼自然是应了,谢翊又继续道:“已吩咐了裴东砚将你每日行程报一份到宫里,若是他问你行程,不要不耐烦。”许莼嘻嘻笑道:“九哥怎么就知道我会不耐烦?我对裴统领一直很客气。”谢翊道:“朕有什么不知道你的,你不喜拘管,你家里长辈都不敢狠管你,猜也猜到了。”许莼想起从前自己破罐破摔逆子一般的时光,也不知这般瞎胡闹,如何一直走到今日,有些恍然,加上昨日刚见了谢翡,又思及从前,想起来一切改变都是从遇到九哥开始的,不由伸手悄悄又捏了一把谢翊的手臂,看谢翊衣冠严整,也不去闹他,只悄悄笑道:“我只受九哥的管。”谢翊含笑,想起许莼确实一直很听自己话,然而他身侧的侍从护卫却都知道他实是个十分任性的犟种。他只拍了拍他的手:“回国公府吧,别耽搁了,晚上早点来。”许莼道:“嗳,家里一堆人,不想回去。前天用了一顿家宴,连许菰都回京了,正等着吏部派选呢。”谢翊道:“你若不喜欢,朕让吏部把他再外派出去。”许莼道:“倒也不至于,他如今看着还算知趣。他在任上成了婚,娶了妻室,这次带着孩子回来了,我娘倒挺喜欢,说是个明理大方的,给我说可见没了祖母她们带歪,许菰还是知道好歹的。”“虽是小家碧玉,家境殷实,家里也粗通诗书,也出过举人的。我娘另外给他安置了一所宅子,离国公府也还算近。主要是两个妹妹也都订了人家,我爹不中用,他也能替我娘分分忧,这些家事,我如今也没空,他愿意出面去男方家交涉,总是好多了。又有堂嫂在,也能照应妹妹们,看看对方内宅如何。”谢翊点头:“对,你还有个弟弟也得了秀才吧。”许莼道:“嗯,前日还和我说也想去万邦学堂读书,我让他等等九畴这边的,看能考不。”谢翊笑:“倒有长兄的样子了。”许莼唏嘘:“要说我爹是真有福呢,什么都不用管,儿女们也都长大了。他之前迷上了造园子,这些日子忽然又迷上了游山玩水拜寺庙,这几天正在京郊的大慈悲寺与那里的方丈说着,要给他们寺庙捐修一座佛园,好修个来世呢,已住在那边半月了,只日日和僧人、清客还有当地的乡老们商议着如何修那园子。”谢翊笑了:“这倒也算是件正经事,大慈悲寺的主持方丈倒能找到你爹这样的冤大头来修园子。”许莼悄悄笑了下:“大慈悲寺的主持可是位高僧,他和我爹说,我是观音寺里的鲤鱼转世,因此才有金鳞之兆,又因着听了菩萨的讲经才转世为人,因此有着济世之大志,不好女色,不宜早婚,若是过早沾惹了红尘凡俗,便失了灵性,少了福气了。只当顺其自然,随缘而行。”谢翊忍笑:“这倒有些道理。”许莼道:“他甚至还与我爹说我这样的夙世佛缘,很该入了佛门,必有大成呢。说什么在俗世则为将相,定国安邦,出家则为高僧,济世传法。又说我爹是三世善人的福气之人,因此佛前灵鲤才托生在他膝下,我爹可信了!”谢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许莼道:“可不是吗?原本他很是热衷于给我相媳妇的,自从主持给他说了这些神神道道后,他深信不疑,阿弥陀佛,如今一心一意只想做那大善人,天天捐灯舍粥的,现又要捐佛园造金身,立意要将那福气享到来世呢。”他抚掌道:“这一招好使,我如今已找了虚尘子那老道士,准备再添一把火!让他找机会堪舆的时候再给我爹添些话,说我若是成亲,大不吉于家人,嘿嘿嘿。”谢翊忍着笑:“不要太过分了,你这岁数,迟迟不成亲,总得有点明面上的理由才好。”许莼道:“嗐,如今人家一说亲,我爹就拿着那理由去塞别人嘴,估计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正儿八经把这佛道的话当真的,只以为他是装傻充愣的回绝,便也不好再说。”谢翊放了筷子,起身整衣衫,许莼也早就吃好了,见状起身去送他出门上辇,谢翊挥手:“不必送朕了。”说着便要上辇,许莼却看了眼龙骧卫的护卫,纳闷道:“怎的回京两日了都不见子兴大哥。”谢翊道:“朕派他去扬州管庄之湛那事去了,等他和贺知秋抄点银子回来办学府。”许莼:“……”谢翊已上了辇走了。许莼站着好一会儿,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出了宫,先回了国公府,果然靖国公许安林已回了来,看到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倒十分高兴,絮絮叨叨拿了他要修的佛园的图来给他看,让他出主意。“你看,三十七重佛塔,每层都做壶门形龛,雕浮雕菩萨、云龙,主要供奉观音大士。园子里修碑林,邀请书法大家、文学大家写了佛经来镌刻立碑,再修藏经楼、放生池、讲经台,再请丹青大家来画壁画,定是极清雅了,你说好不好。”许莼自然无所谓:“修这些塔碑高台的,只供清谈讲经,谈禅说法,不够热闹。阿爹不如多修些殿阁游廊和大殿廊庑,供百姓们举办庙会,摆摊卖些衣食器用、图书文玩,岂不热闹。且这许多百姓来拜佛逛庙会,都知道是阿爹捐的银子,善行远扬,和尚们舍粥行善心,也方便。”许安林一听眼前一亮:“是极!”他立刻兴致勃勃站了起来召唤清客来,谋划着怎么改去了。盛夫人早已习惯他这样犹如孩子一般的行径,也不理会他,只吩咐许莼道:“你每日也忙,倒也不必日日都回来,如今菰哥儿媳妇倒时不时过来帮帮我,也算分忧了。至于你弟妹,也都要读书,你难得回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悄声道:“多尽忠些。”许莼一笑:“我好容易有半旬的假,陪陪爹娘不好么。等上了朝领了差使,阿娘想见我都难了,阿娘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我安排人弄去。”盛夫人道:“没什么大事,贺兰宝芝才回来,我与她正忙着生意。家事这里你两个妹妹都大了,也能分忧了,加上菰哥儿媳妇偶尔也过来,与两个妹妹相交得到亲热,她是个能干伶俐人儿,也省了我不少心。”许莼道:“阿娘向来会看人的,说堂嫂不错,必定就是不错的了。”盛夫人叹息:“卓氏确实不错,她也没遮遮掩掩,和我明说了因着菰哥儿挂念,她还是去韩府看了葵姐儿,请我务必宽宥菰哥儿和她。我有什么谅不谅解的,那是皇命处置的。听说头几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那边到底是势利眼,但如今你得势了。那边待她宽松些了,倒是不缺吃穿的。卓氏带了东西上门去,葵姐儿只是哭,只求和离回家,愿意到庄子上住着。”许莼道:“阿娘该不会心软应了吧?”盛夫人道:“她自有亲兄弟,哪里需要我这隔房的婶婶替她伸张做主?我看卓氏其实是想探探我声口,我没接话,她是个聪明人,也绝口不再提过。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有一本帐,怎会接回来,那可是犯了杀人重罪,宫中亲自处置的。我看她应当没和菰哥儿说,当然,也有可能菰哥儿假做不知罢了。”她说话上又有了些怨恨:“当初瞒得我二十年,如今装不知道也是极容易了。”许莼知道大房二房鸿沟已深,母亲虽说面上不计较,其实心中难免有着疙瘩,只含笑道:“无妨,等两个妹妹嫁出去了,弟弟也娶了媳妇,阿娘就清闲了,正可和贺兰小姐大展一番宏图。”盛夫人哪里听他甜言蜜语,只赶了许莼走:“你那边事也多,先忙去吧。”许莼知道盛夫人确实是手里一大摊子生意,懒得应酬他,只笑着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出来。才走出院子,果然便就撞上了许菰,许菰面色黑了些,蓄了须,显得老相稳重许多,正看着堂嫂卓氏抱着女儿先上车。看到他便行礼:“二弟。”许莼还礼道:“大哥哥怎么就走?不用了晚饭再回?”许菰道:“孩子小,不习惯,闹着回去午觉,这边二叔也忙着修园子,就不陪二叔了。”许莼道:“简慢了,那我就不送哥哥嫂子了。”许菰却道:“我知道二弟领了军机处的事,忙得很,如今倒有一桩事,要告诉二弟,人言可畏,还当警醒些。”许莼诧异:“什么事?”许菰道:“那礼部的状元庄之湛,前些日子因着谏言新式学堂,听说被贬官在礼部当差,与范牧村同办新式学堂。然而前晚不知如何在家里竟然无端被强人掳走,那贼人深夜用火雷将院墙炸开,当着庄状元家人的面,将庄状元掳走,此事实在惊世骇闻。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差人四出,查了两日,如此大的动静,竟一点痕迹没查到。”许莼道:“哦,这与我何干?”许菰看许莼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袍,丝光流溢,衬得肌肤白皙似玉,日光下昳丽无双,然而说话却自然而然带出了上位者的威仪和矜贵来,心中又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笑道:“就是这桩悬案,本来为着太过骇人,恐百姓知道了不稳,京兆府那边并不许声张的。但那庄之湛平日同僚同乡甚多,庄家又是望族,其族叔刚好到京里探他,此事到底还是传扬开来。”许莼有些不耐烦:“然后呢?总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许菰有些忧虑:“那庄之湛偏巧失踪前,正要与人联名上书参劾你,兴办新式学堂触动国体……你偏偏又掌握火器厂,要知道这京里是不许私藏火器的,少不得有人猜测,是你要灭口……”许莼:“……”许菰看他神情,倒安心了些,自己这个弟弟一向心无城府,如今这样神情,正证明了他与此事无涉,他本也相信,虽然数年不见,但以许莼一贯品性,绝不至于会做这样的事,只宽慰他道:“总之你当心些,众口铄金,总找机会还是要平息了谣言才好。”许莼作揖:“多谢大哥哥提醒,我会注意的。”当下两边一揖分别,许莼看许菰上了马车携妻女离了二门,转过脸冷笑了声:“庄之湛,呵!等他回京,定要都讨回来。”春溪和定海看他这般,不由有些担忧,对视一眼:“侯爷不如和皇上禀了再说。”许莼哼哼了声:“皇上忙着呢,不用烦他。这些人不值一提,且等我闲了再说,说不准到时候庄家被抄的消息都要传回来了,吓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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