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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利刀(第1页)

第213章利刀庄仁绍带着两个侄儿日日去京兆府接连跑了两日,又马不停蹄的找了崔曙,崔曙也只能亲自去了一次京兆府,找了京兆府尹说话。京兆府尹江显只是十分忧虑:“已是在找着了,崔大人可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崔曙早就听说这江显是个糊涂虫,却偏偏因为擅和稀泥,在京兆尹这位置上一呆十几年,也是稀罕。都知道皇帝不喜欢庸常之臣,偏偏又由着这么个面糊一般的人儿在京兆尹上,早年还依稀听说这江府尹被查出过挪用银两过,便是如此,仍然泰然坐在这府尹位次上,臣子们猜测,其人总有些过人之处。倒是欧阳慎点评过一句:“民事自有推官,天子脚下不敢渎职,官事难得糊涂,大事化小小事了。”崔曙如今面对上这团面团一般的糊涂官,也只能忍着燥火道:“朝廷命官深夜能被火雷炸开院墙,公然掳走。此事若是真为政敌所行,实在是骇人听闻。我看江大人若是不尽快查清此案,御史很快就要闻风而奏了,到时只怕江大人也难以自保啊!”江显十分茫然:“只是如今全无线索,五城兵马司也已仔细查访过了,御史真的要参,如之奈何?本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崔曙只觉得软绵无着力之点,又全然觉得不知如何指教,恨铁不成钢道:“我听庄之湛的叔父说,有送了一张画像给官府的,怎的不跟着绘影描形,四处张贴,通缉要犯,查访痕迹?”江显道:“原来如此,这我立刻让下边人问问,尽快办起来,多谢崔大人指点。”崔曙:“……”总觉得很敷衍,但看江显面上又一本正经,他有些无劲可施,心道这尽快是什么时候?这江显,究竟是真的不担心自己的乌纱帽吗?这可是大案!但到底也是四品府尹,对方又已经一口应下,态度又十分谦恭,他总不能真的盯着人家是不是立刻就去做,也只能起身告辞。江显十分谦恭又将他送了出去。崔曙一出来,庄仁绍带着两个侄儿连忙围上去问道:“如何?可愿意尽快张贴画像寻找那歹徒?”崔曙如何肯承认被对方敷衍了?只和对方道:“我再三恳求了府尹江大人,江大人十分为难,与我说此事太过骇人,不敢大张旗鼓找人,只怕对方狗急跳墙,反让世侄遭了毒手,只说一定会尽快细细命人四处查访,只要那人还在京城内,不怕找不到。”他想了想又道:“若真的是那临海侯所为,恐怕已遭了毒手,你须有准备,以他之能,弄个人悄无声息沉海里,如今又是皇上倚重,没有实据,无人能拿他做什么。”庄仁绍也不敢说庄之湛死了才好,只能再三叹息道:“如此,那崔大人以为如今,我们当如何?难道只能等?若是一直找不回来呢?”崔曙想了下倒是指了一条明路给他们:“庄之湛在礼部任职,名义上又是范牧村的手下,范牧村如今得陛下看重,又算得上是今上的表弟,情分与旁人不同,你们不如去求求他,若是能在今上跟前说一句,那比什么都管用。”庄仁绍愣了下:“只怕他也惧那临海侯之势。”崔曙摇头:“我有听闻,他与临海侯并不睦。之前他遣媒求娶贺兰家小姐,被贺兰静江打了一顿,那贺兰兄妹与临海侯听说关系极好。范家与贺兰氏是死仇,无法可解的,他与临海侯就算表面看着融洽,心下也必定不合,他与武将也都不睦。”崔曙面上露出了一丝嘲笑:“他们范家早就得罪了所有武将,你这把柄送上去给他,他恐怕反而能借此生一番事,要知道,私掳政敌,暗杀朝廷命官,这事无论如何都太骇人听闻了,谁做此事,都是人神共愤,今上都包庇不得。”庄仁绍连忙谢了崔曙,看着崔曙上了车轿离开,两个侄子连忙问他:“叔父如何?难道真的要去找那范大人?万一明天庄之湛又回来了呢?”庄仁绍冷笑一声:“那纨绔子看起来便是个断袖,他受辱归来,必定不敢声张,他娘到底是在本家,他能如何?长辈让他死,他不奉命,不孝不义,怎好意思继续做官?而且,看来他未必敢回来,若是一去不回,倒便宜了,且就将这口锅往那临海侯头上扣去,到时候就将他那奏折到处散发,也算达到父亲交代的任务了。”庄仁绍计定后,果然择日不如撞日,打听了范牧村在礼部这边,便果然往礼部行去了。却说许莼这边并不知道庄家正打算将这口锅往他身上扣实,他算了算沈梦桢肯定也要上朝,这么看来只有刚从浙闽总督那边卸任回来,虽然入了军机处,却并没有什么实际差事不用上朝的方子静那边可以去拜访,心中正有些事要和他先合计合计。便就命人将之前精挑细选过贺兰宝芝带回来的洋货礼物带上,带了人骑马去了武英公府。方子静果然正在庭院里看着儿子爬着耍,听说他来了也没当他外人,只命人引了他进来,见了他劈头果然就先问了:“我听说你才回京,就先惹了一脑门官司麻烦?庄之湛那事就不说了,听子兴说无妨。但顺安王那是怎么回事?他临终前见了你,此事都流传开了。”许莼有些愧疚:“给子静、子兴哥添麻烦了,庄之湛那事是真意外。顺安郡王那事也是……他病重,确实无人可托,又担心幼子无法经营产业,我与他到底也有几年的同学情谊,他托了给我,我怎好推托。”方子静问了仔细,心中已明白过来皇上为何忽然将谢翡的儿子抱入宫中抚养了,谢翡此人虽然稀里糊涂,但却偏偏在最后的托付上,错有错着托付了最合适不过的人。只是……他看着许莼,心下叹息,也不知许莼究竟知道皇上这一番的深意没有,这家伙虽然在生意上聪明伶俐,人情通达,恐怕偏偏在阴谋斗争上一无所觉,全靠皇帝一路护到今日罢了。他意有所指道:“皇上命人将谢翡的世子接入宫中抚养,还赐名谢骞,此事你可知道了?这才半日功夫,京里该知道的人家都已全知道了。”许莼有些茫然:“皇上怜那小世子孤苦,接进宫有什么问题吗?”方子静看他果然懵然不觉,只好适可而止点了两句:“你临海侯是那谢骞的恩师,临终托孤,今上无子,接了这孩子进宫养,这孩子又有权臣为师,宗室怎会不注意?你仔细些吧,别到时候又被宗室莫名其妙恨上了。”许莼:“……”方子静继续道:“陛下原本极聪明的,迟迟不立嗣子,但却对宗室的晚辈十分关心,每个都有希望,人人就都踊跃向上,而朝臣们只需要一心为国尽忠,为君谋事即可,不必担忧结党站队之事。如今忽然行此昏招,十分不智。”许莼是真没想到:“如何是昏招?”方子静看了他一眼道:“主少国疑知道吗?这孩子是贤是愚,尚且不知,等到长成,至少二十年吧。设若朝局不稳,任何人都能借着这宗室孤儿的名头把持朝政。”许莼喃喃道:“什么?”方子静看他一点都没想到,恨铁不成钢:“说白了,这孩子如今已变成了一把刀,皇上将这孩子给谁照顾,谁就掌握了这把刀,明白了吗?假设皇上觉得这孩子年幼需要人照顾,他交给范太后、交给先皇后抚养,那么太后随时能以立储为名来掌握朝局,以摄天下。”许莼大为震动:“皇上不会交给范太后。”方子静冷笑:“皇上自己当初在摄政王和太后辖制之下隐忍数年,一朝亲政天下惊,但他本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才是。几千年幼主能立起来的有几个?他却仍然下了旨将这孩子抱入宫中抚养,他又膝下无嗣,若是这孩子所托非人,谁把持这孩子谁就拿到了这把刀,这怎么不是昏招?”许莼说不出话来。方子静看他脸色变得苍白,有些后悔,便又暗示道:“此帝皇家事,咱们也不理会了。兴许皇上过一段时间生下亲生皇子,那就国本定了,那孩子就能做伴读。总之皇上历来圣明,想来自有打算,顺其自然吧。”许莼张了张嘴,他想起了九哥从前和他说过,若是我年老昏聩,有负于你……所以这孩子,竟然是九哥给自己留的后路,自己竟没想到,只以为他是怜悯谢翡。如今看来,九哥历来看不上谢翡,如何会因为这一点同情就会办下这样大事?这孩子尚且不满周岁,待到长成之前,都将以自己为师……也就是说任何时候,若是朝局有什么不稳,自己手里又有兵马,有银钱,就能借着立这孩子来控制朝政……九哥竟无知无觉中给了自己这许多东西……许莼心中乱如麻,一时也不记得要和方子静说些什么,只神思不属随便说了些闲话,问他这谢翡折了银子给他,当如何使合适,如今倒是用银子的地方多,为着账目清楚,他打算专投一项,不与其他生意混杂。方子静何等老辣,早看出这小子已方寸大乱,压根没用心思想。也懒得理他,只随口给他出主意道:“顺亲王折起来也不过百万银,一半用来做生意确实能做不少,但我不建议你放去做生意,生意毕竟有风险,且将来这孩子大了,无论你账册如何清白,他若是受人挑拨,心存疑虑,也不好辩白。不若一开始便分剖明白,坦坦荡荡的好。”他意味深长:“这孩子身份尴尬,他若有造化,你如今帮他,仿佛别有用心;他若无造化,将来若是心存怨恨,又难免猜疑你未尽心。你大好前程,犯不着去沾染这一大摊子尴尬事。”许莼想了下道:“子静哥说得对。”方子静道:“孺子可教也。”许莼想了下道:“我看范牧村如今在建九畴学府,定缺银子,不若将这银子,捐献的一半用来建学校的藏书楼和园子,立碑志之,就以谢翡名义捐助,如此今后所有学子,都感他功德,也是一桩美事。剩下投资入股的,则全部投入债券中,以他十八岁为期一并取出,如此账目清楚,秋毫无犯。”方子静知道他也不缺钱,债券中有这笔钱进去,也确实不错,便也点头:“如此也可。”他看许莼早已心不在焉,尚且还在勉强装作无事与他说闲话,一会儿说侬思稷,一会儿说方子兴,只抱了孩子假做要哄睡,打发他道:“你且先去找范牧村议事吧。他如今领旨办差,倒不必上朝,应当在礼部那边,正好有空。”许莼信以为真,起身告辞出去,想了想心里尚且没想清楚,便也往礼部这边行去,路过闹市朱雀大街上,骑着马却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觅了香气看过去,却看到一处食肆外架起了明炉,那厨师正挥舞着菜刀,炫耀着切割着一座肉山,却是正炙烤着骆驼肉,香料撒上去香气惊人。他想着九哥定然没吃过这个,宫里伙食平庸,他想着便命了夏潮过去看着,指名要驼峰和驼峰下最嫩的一块骆驼肉,好生炙了蜜一会儿趁热正好带回宫里。夏潮应了,他这才慢悠悠往礼部衙门去了。礼部衙门倒有不少翰林学士和礼部官员出入,他骑着马到了大门前,一眼却看到衙门口正站着庄仁绍带着那两个侄子在门口,不知在和门口把门的书吏正说着什么。他一时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正好心中不痛快,居高临下叫那庄仁绍:“兀那老头!听说你画了本侯的相貌,在到处缉拿本侯?”庄仁绍转头猛然看到他,锦衣绣袍,高头大马,日光下昳丽非凡,与那夜一般恶劣地居高临下倨傲看着他。他张口结舌,指着他,而两个侄子也都失声道:“是那个纨绔少爷!”礼部衙门前的官员和学子们都看了过来。那门口迎客的礼部书吏吓了一跳,连忙叱责他们道:“胡乱叫唤什么?这是临海侯,还不见礼!”临海侯?庄仁绍转头看了眼那书吏,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许莼笑盈盈驱马过来近了,垂首看他:“听说庄家把庄之湛逼死了,反而想要栽赃在本侯身上?”他声音清晰明亮,衙门内外的监生、翰林院官员等等尽皆侧目,看了过来。庄仁绍汗湿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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