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漆黑,一弯银月揽着几颗星,像是被瓢泼大雨洗过一般亮,冷风迎面吹来,脸上冰凉。
楚青崖有些透不过气,扯下面具,站在昏暗的角台上,撑着城墙极目眺望。城中华灯璀璨,丝竹笙歌随风远远飘来,是一曲《鹧鸪天》,他听了半晌,觉得这调子耳熟,在墙砖上狠狠地拍了几掌,胸口的憋闷还是排遣不去。
这正是去岁中秋佳节,她在贡院撞上他时哼的小调——
能凿壁,会悬梁,偷天妙手绣文章。
必须砍得蟾宫桂,始信人间玉斧长。
他愿做她的玉斧,可她不要他了。
楚青崖颓然捂住脸,离开京城十几天,他一个人骑马望着无垠的雪原,总是想起暖阁里的红烛帐。
算什么?
这四个多月,他算什么?
无法平息的愤怒似岩浆从心底喷涌而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他猛地回头,指着她重重道:
“你——”
月光如雪,照在她揭去阻隔的脸上,那双黑眼睛里全是委屈,落着星辉,闪着水光,晶亮晶亮,睫毛一眨,两行热泪就滑出来,滴到毛绒绒的风领里。
真的是她!
他逃到天涯海角,这么大的一片地方,竟又碰上她,她难道长了翅膀,从京城飞了过来不成?
当见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楚青崖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喉咙发哽,眼眶也和她一样发红:
“——你怎么哭了?”
江蓠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管得着吗,你都不问我来干什么,还咒我,你咒我嫁个秃子……”
他走近一步,欲抬手给她拭泪,又甩了下袖子,哼道:“你不也咒我脑袋被人当球踢?”
江蓠哭得更大声了,“你没良心!你还不问我怎么来的……”
楚青崖顺着她问:“你怎么来的?”
问完愣了一瞬,声音紧张起来,“你一个人?侍卫没跟着你?”
她抹着眼泪道:“他们还要三天才能追上,都是我一个人骑马在前头,为了,为了赶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