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商队补充好了行装,就要离开小小县城,百姓们只当听了一个神话故事般,有几个人和黄大哥打过招呼,纷纷作鸟兽散。
唯有泠然取出楚玉亲笔所写的一张榜文,寻了个偏僻处,心中百感交集。
不想隐居了两年,自己倒成了天下百姓传说中的人物,那个襄王爷的“未婚妻”,叫多少女子羡慕呢?可惜她明明不想伤害楚玉,却使得他英名蒙羞。
自卑毁容以来,她日日咬牙切齿想找楚留香报仇,此时听说他已没有当年的威风,竟有些失落。
她强了,对手却弱了,其中滋味并不让人愉快啊
楚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泠然考虑半晌,决定等夜色暗下来去探一探官府的营槽,确认一下此次他会不会出现在剿匪大军中。
和楚留香之间的恩怨夹着楚玉的因素,令她左右两难。
想了半天,她不由觉得好笑。
现在她的模样几乎全变了,要是楚玉看到她,只觉得是一个陌生人的话,那又何必再纠结呢?就当张泠然已经死了罢
如果是那样,与楚家父子恩怨两消,什么朝廷事,帝王事,一概都与她无关了,莫如背着药篓,游戏人间来得愉快。
天幕越来越蓝,月亮和星星渐次登场。
泠然拍拍屁股站起来,正想寻个地方跃进城中,忽听得耳后急劲的风声,足下一点,不假思索地飘上了前面一棵大树。
她的轻功可不是盖的,比任何师门绝技练得都出色
微带得意旋过身,她发现是两个猥琐男子,其中一个手上拎了个老大的麻布袋,双手抓着袋口,似乎刚才一个猛扑过来收不住脚,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另一个抬头望着她,忽然“哇”一声怪叫,撒腿就跑。
那个跌倒在地的才回过味儿来,泠然已经到了他面前,一脚踩住他的头,手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说,想干什么?”
男子毫无还手之力,龇牙咧嘴地只是想挣扎着爬起来逃走。
此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激得泠然发怒,手上匕首一晃,削去了他一大片头皮。
男子只觉头顶一凉,一丛黑乎乎的东西落下,随即头顶疼得厉害,以为伤得很重,竟哭了出来,叫道:“女侠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
“什么再也不敢了?”泠然扫视地上的麻袋,大得足以装下一人,这才有点明白,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哦原来是人牙子,算盘打到姑奶奶头上,简直是找死啊”
她气得取出身上一条练索,将那人捆了个结实,打算一起送进树林跟那干强盗挂到一处,然后通知官兵将他们拿了去。
那人杀猪般叫着救命,泠然见他目光朝着远处,转头一看,有几个人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正气势汹汹朝这方向跑来,其中好像就有刚才逃走的一个。
跑近了看,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戴着一头华丽攒珠的假发,一张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一手提着把朴刀,冲过来指着她道:“放开他,今日这趟事儿就算了了,如若不然,老娘叫你知道厉害”
泠然不屑地将捆成土粽的男子踢到一边,拍拍手道:“看来这房县外头还真是鱼龙混杂,你们又是哪号人物?”
一个扎襥头的汉子自婆子身后探出身,走前两步,竖起大拇指朝那妇人一晃,高声道:“咱们老大罗娘子,江湖人称‘玉面牙婆’,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大爷们将你卖个好人家,否则……哼哼,勾栏ji院就是你的去处”
“姑娘我生平最恨人贩子了,你们能毁掉多少好人家儿女的生活本来呢,我也不想管闲事,可是你们既然送上门,就别怪姑娘不客气了”说话间,泠然已经抽出一条银色索练,轻轻一抖,那条索练在昏黑的夜幕下展露出逼人的光华。
之前她因为羡慕红绡公子的武器杀人时也异常优雅,非也要练丝绸当兵器,只可惜力有未逮,总是无法将那套“羲和之练”舞得完美。渡梦仙子就命岐黄宫的匠人为她用一种独特的银丝掺杂入蚕丝,织就了一条索练,泠然美其名曰“月华练”,此番在月下轻轻舞动,已经绚烂了周身的银光。
刚才逃走的那个男子见识过泠然的轻功,分明有些害怕,想劝止“玉面牙婆”,“大娘,咱们只讨回顾老2便了,这婆娘厉害得紧,咱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泠然闻言冷冷一笑。
“玉面牙婆”更恼底下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上,骂一声“丧气”双手抓着那柄朴刀就跳了过来。
“别伤了那小妖精的皮相,不好卖高价……”后头一个肠肥肚满的汉子赶紧提醒,口气狂妄,好像那婆娘根本不可能输阵。
罗娘子“嘿”了一声,身手甚是敏捷,那柄长长的刀在她手上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似的,寒光一动,带着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直攻泠然下盘。
泠然平日练习的对手都是红绡公子,他虽绝不会伤她,但灵动的身姿步伐和这罗娘子却有天壤之别,也许在寻常人眼中罗娘子已经动如脱兔,而落在她眼中,就跟王八举着秤砣去撞墙没什么分别。
她只注了五六成力,将月华轻轻往前一送。
银索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缠住了刀身,随后轻轻一提,那柄刀“嗖”地呈抛物线消失在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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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二三七有鹤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