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及细看,红绡公子掩上门,令她在地上一个蒲团上坐下。
“我先运功十二周天,你记熟这上面所写。”他递过一本手抄的小册子。
泠然脑子里其实乱成一团,茫然接过小册子,见他垂下长而翘的睫毛,渐渐入定,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才将运功的法子记住。
红绡公子手掌上下交换,一股隐隐泛着蓝光的漩涡状气流在他双掌之间流动,极是好看。
泠然正看得出神,他却收了那团漩涡,淡淡一笑,似乎全身经脉已经畅通,再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坐到她背后。
室内的丹炉腾腾冒着热气,山谷之外虽是冬天,他们却热得很,由于运功的需要,他二人更是除了外袍,只着了一层贴身的丝衣。
他自她背后伸出手来,替她除去片刻不离身的面具。
即使这样的时候,他也记得她的喜恶,不会让她厌烦的那张脸落在他的眼中,尽管他好像从不在乎泠然心中感动。
当他的手掌抵到她的背后时,温暖的触感令她微微分神。
“专心。”
听到他的低喝,她才知道大意不得,要是失败的话,别说恢复不了容貌,他们还会有生命危险,连忙收摄心神,会聚了丹田之气,缓缓提升,与红绡公子的内力融在一处,开始照着花落痕留下的秘法,烘炉一般由弱到强开始冲击颅面部各种关窍。
两人这一闭关整整就是十二个时辰,渡梦仙子静坐在丹房外室,貌似打坐,实则放心不下,在为他们掠阵。
窗外的梅花无声坠落,陈列在庭院中的巨大汉玉白日晷拖出长长的日影,一个身影在丹房外彷徨了半日,终于鼓起勇气走进来,拜倒在她跟前。
“宫主您为什么不阻止他?听他们说,霖哥哥他会很危险,你不是一直最为钟爱他么?”杭莫儿举目望着渡梦仙子,一脸的焦虑。
仙子并没有责怪她的多事,徐徐展开双眸,叹道:“我是为了遂他的意,人孰无死,如果他认为值得,我没有阻止的必要。”
杭莫儿虽曾听到梁妈妈和谷妈妈偷偷议论,很是担心,但她一直以为红绡公子真的有性命之忧的话,渡梦仙子一定不会允许,这时听出不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什么规矩都忘了,跳起来就想冲进内室。
渡梦仙子微微摇头,曲指轻轻一弹,一点绿光飞去,击中她的腰部,令得她委顿在地上。
杭莫儿挣扎了几下,发现动弹不得,泪水涟涟而下。
渡梦仙子难得用一种慈和的目光看着她,忽问道:“如果让你为霖儿去死,你愿意么?”
杭莫儿喉头像被棉花塞得满满,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渡梦仙子见她点头的时候竟没有半分犹豫,甚是欣慰,从蒲团上起来,走到她对面,道:“很好……很好这就是冤孽啊将心比心,你当能体会到他的心情……昨日,霖儿从山外回来寻我,你还记得么?”
第一卷二三零心血浇灌出的小美人
二三零心血浇灌出的小美人
杭莫儿自然记得,但要失去心里从小就喜欢的人,此时那种恐惧,那种精神支柱即将崩塌的绝望占满了她的心,除了哭,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说他也恨自己对泠然的渴望,压抑日久,却更加难以控制,所以想成全了她,索性一了百了……他不能承受生命里没有她,却又不得不放她走。只有这样做,以后他才能不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我明白了他的心……所以也成全他……你可明白?”
那就是爱极了一个人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杭莫儿日夜煎熬其中,怎能不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她也一样无法承受世上最爱的人在眼皮底下说没就没了,她眼波一转,想苦求渡梦仙子,仙子却一挥手,将她拂得晕了过去。
丹房内,随着时间的流逝,泠然感受到的痛苦也到达了顶点。
传说中,鱼龙去鳞的疼痛恐怕也莫过于此,每每到了她无法忍受而靠着意志力顶过了一波强烈到极致的痛楚之后,还会有更加难以想象的痛紧随其后,来考验她越来越脆弱的神经。
长时间的折磨令她几度想放弃,皆因自红绡公子掌上传过来的力量撑持着她不停地向前。
就这样在起起落落中沉浮,不知不觉时间在流逝,当外面的渡梦仙子望着第二天的日晷又拉出了前一天的日影,十二个时辰已经过去。
最后一段时间之中,泠然感觉面部的骨骼甚至都在神奇地发生扭曲变化,有些东西在不停地膨胀、脱落。
背后那双手上,传来绵绵无尽的力量,催使着这种变化不断发生,像种下土里的种子,不断地破土而出,绽发出神奇的生命力。
渐渐,她觉得没那么疼痛了,他送过来的气息也变得冰凉,纠缠着她最后一丝内力,像他的魂魄钻入了她的体内,一寸寸抚慰着她的神经。
很舒服,很想睡……
她缓缓抬起手,摸到了久违的光滑肌肤,却连揽镜一照的力气都没有,慢悠悠倒了下去。
红绡公子撤回了手掌,脸呈死灰之色,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他的唇角溢出一道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无力擦拭,却勉力将冰凉的手掌落在她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新鲜光滑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颓然倒在她的身边。
丹房内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渡梦仙子走进来,站在并排躺在地上的两个弟子身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面上神情复杂,半晌,方叹道:“确实很般配生同衾、死同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师父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