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莫又有些挠头的说:“可是他派人来请,我如果不去,岂不是丢了面子,让人觉得没胆量?”李陵心中暗笑,却不动声色,他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大王就对来使说,大王先到,卫将军后到,理当大王为卫将军接风。如果他敢来,明天大王再去他的大营,如果他不敢来,正说明他心中有鬼,这谈判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昆莫一听,一拍大腿笑道:“左校王,你这主意高啊,又不丢面子,又保证了安全。”李陵微笑不语。一听说昆莫不来,反邀请卫风去匈奴人的大营,桑迁等人顿时有些头疼了,只有司马玄操一副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卫风想了想,起身笑道:“既然昆莫愿意破费请我们吃一顿,我们就不能回了他的好意,走,到匈奴大营去走一遭。”“大人,不可啊。”桑迁一把拉住卫风的手臂,急得脸都红了:“大人亲自来谈判,已经是行险了,如何再能到匈奴大营去,万一……万一有变,那可怎么办?”卫风嘴角带着笑,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的看法呢?”众人谁也不说话,他们虽然没有桑迁那么担心,可是万一出事呢,那可是谁也担不起的责任。卫风见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说话,伸手拨开了桑迁的手臂,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苏武:“你们放心,我想这个主意一定不是昆莫那头猪能想得出来的,十有是李少卿的主意,他既然出这个主意,当然要负责我的安全。大家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大人……”桑迁依然不同意,拉着卫风不让他出去。卫风哈哈一笑,缓慢而坚决的推开桑迁:“别说昆莫的大营,就是单于庭,我都敢走一遭。我还真不信昆莫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大人,我陪你去。”苏武和李禹同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大人去也无妨。”司马玄操开了口,他将桑迁拉到一旁,轻声笑道:“有李、苏二位校尉在,再加上大人的四十铁卫,一定能保得大人平安的,我想昆莫还没有这样的胆子。”“万一出了事,谁负责?”暴安平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放心好了,真要出了事,那也是我卫风命中注定,怪不得别人。”卫风淡淡一笑,举步出营。桑迁无奈,只得安排李维、银鹰和墨风带着四十铁卫紧随其后,但是他却坚决要求卫风把李禹留下了,让李禹在营中随时待命,后羿营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匈奴大营一有异动,后羿营立刻出击,先来了左贤王昆莫这一千人再说。卫风也没有再坚持,带着苏武、司马玄操,在四十亲卫的护送下直奔匈奴人大营。昆莫听说卫风真的来了,大为惊骇,立刻出营相迎,一见到天马背上的卫风,他赶上几步,拱手行了个大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大匈奴左贤王昆莫,见过大汉朝车骑将军卫大人。”卫风扫了昆莫一眼,并没有太在意,随即向他后面的人群中扫了一遍,现没有苏武和他说过的李陵的模样,不免有些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苏武。苏武摇了摇头,表示李陵不在这里,他有些担心,用目光询问卫风,是不是就不要进营了,以免出现意外。卫风却一眼扫到了营中李陵的大旗,他翻身下马,笑嘻嘻的还了一礼,然后亲热的拉着昆莫的手臂:“有劳左贤王亲自出来迎接,卫风真是受宠若惊啊。”“应当的,应当的。”昆莫反握着卫风的手,连声说道。他心里对卫风颇有些敬重,卫风请他去,他不敢去,他一请卫风,卫风就来了,两相一比较,在胆量上自己可就比人差了一截了。卫风和昆莫说笑着,并肩进了大营。两旁列队的匈奴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觉得这个汉人将军胆子真够大的,居然带着几十个亲卫就大摇大摆的来敌人的大营喝酒了。匈奴人最敬佩胆量大的勇士,一个个看向卫风的眼色里,都带上了三分欣赏。卫风下了马,进了营,苏武等人只好跟了进来。他紧跟在卫风身后,一直走到大营中间的主帐前,刚要跟着进帐,却听大帐旁边一声低低的唤声:“子卿!”苏武回头一看,李陵正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李陵在营里,卫风的安全就有保障了。他捅了一下司马玄操,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紧迈两步,一把抓住李陵的手。一入手,才现李陵的手在轻轻的颤抖,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少卿,你刚才怎么不出营去迎?”苏武责怪的说道:“我是因为知道你在大营里,才敢陪着将军来赴约的,结果你却不出去相迎,让我好生担心,以为是昆莫的诡计呢,进又不是,不进又不是。”“子卿,我……”李陵满嘴的苦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嗫嚅了半天,才问道:“你回到长安,一切还好吧?”“还好。”苏武见李陵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随即轻声笑了:“我找到了儿子,还有我两个妹妹,一家人总算又聚在一起了。陛下本来让我做典属国,可是我想来做点实际的事,所以就到将军身边来做了个辅军校尉。可惜我不能打仗,要是有少卿这样的本事,那少不了要封侯拜将的。”李陵眼神闪了闪,又长叹一声。他当然知道苏武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是拿不定主意。“少卿,回来吧,陛下这次连那些投降匈奴人的使者都赦免了,还能不赦免你吗?”苏武刚劝了两句,大帐里面走出一个匈奴人,用匈奴话冲着李陵叫道:“左校王,大王请你进去呢。”李陵应了一声,拉着苏武进帐:“子卿,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少卿,你还在犹豫什么?”苏武恼了,一把拽住李陵身上穿的胡服,低声喝道:“你难道要做一辈子匈奴人,穿着胡服,梳着椎髻去见你李家的列祖列宗吗?”李陵愣了一下,他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武,凄声说道:“子卿,我如果就这么回去,又如何面对我那一家老小?”苏武一下子愣住了,想起李陵被天子诛杀的一家老小,他无言以对,只得松开了手,任由李陵大步的进了帐。他默默的站了片刻,长叹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进了帐,悄没声的坐在卫风身后。卫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对面一直低着头的李陵,无声的一笑:“子卿兄,说客没做成吧?”苏武惭愧的摇了摇头,又是同情,又是气愤的看了一眼李陵:“李少卿他……还是放不下家仇。”“子卿莫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卫风安慰了他一句,转过头对昆莫大声笑道:“左贤王,卫某为了和左贤王早日开始谈判,连着赶了三天的路,今天更是一早就不停的赶路,不瞒左贤王说,这腹中早已经叫个不停。还请左贤王早些上了酒肉,我们一边安抚这肠胃,一边叙谈,可好?”如果是在汉人的酒席上,卫风这两句话就会让人笑话他不知礼,可是匈奴人没有那么多礼,他们反觉得这个汉人将军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坦白得可爱。昆莫闻声大笑,一边让人上酒肉,一边说道:“真是抱歉,今日一见将军便觉得神……神……神什么好多年,竟然忘了上酒肉了,将军莫怪,将军莫怪。”正文较技十几个胡女,端着大盆大盆的肉,大瓮大瓮的酒,流水般的走了上来,切好了肉,斟好了酒,又乖巧的呆在一旁侍候着。昆莫举杯,和卫风客套了几句。卫风很随和,一点没有汉人常见的华夷之辨,他浑不似对着一个匈奴的左贤王,似乎左贤王昆莫不过长安街头的一个游侠而已,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似乎真如昆莫所说的“神交已久”一样,谈笑风生,卫风兴之所致,大讲长安城里的轶事,听得昆莫如痴如醉。可惜昆莫的汉语水平实在一般化,听还马马虎虎,让他说可就有些难了,那些文绉绉的词在他的嘴里显得特别别扭,他示意了几次李陵上来解围,可是李陵今天象是有些失魂落魄,一直低着头喝酒,全然没有注意到昆莫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