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菁也不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拎着一角对着媚姬晃了晃:“你不稀罕,他可稀罕呢,你问他,要不是我照顾了他几夜,他还有命不?你闻闻,这手绢上还有他的汗味呢。唉呀,那几天可把我累得呀,成夜的不得休息啊。这个人,偏偏受了伤还不老实,真是烦死我了。”刘菁一边说一边咂着嘴,媚姬听了,直接抓狂了,她忽然愣了一下,一下子静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刘菁:“他受伤了?”“可不是,要不是我医他,他早死在驿馆里了。”刘菁得意的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看了一眼媚姬:“你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的。当然了,现在他虽然没事,以后迟早还要求我帮忙。唉呀,没有我,他可怎么活啊。”“我呸。”媚姬一听卫风没事了,刚提起来的心立刻放下了,她看着刘菁这副摆功的样子,越发的生气,拼命的要甩开休莫霸的手,想要扑上来夺过那条在她面前直晃的手绢,撕成碎片才甘心。“掌柜的,你这酒坊可太没规矩了。”刘菁沉下了脸,收起了手绢和荷包。休莫霸也急了,不顾一切的把发狂的媚姬拦腰抱起,带了出去交给人看着,这才抹着汗跑了上来,上了酒食,又陪了半天不是。心满意得的刘菁这才满意了,挥手让休莫霸出去,自得其乐的喝起了小酒。想着媚姬刚才发狂的模样,刘菁的心里百味杂陈,这个胡女对卫风用情颇深,自己又何尝不是,本来和卫风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无所谓,觉得自己离开卫风一段时间就能忘了他。可是一旦分开她才发现,卫风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二十几天来,卫风带给她的是另一种快乐,一种其他人无法带给她的快乐,和卫风在一起,她所能体会的不是那种让人害怕、让人紧张的尊贵,也不是在母亲面前被娇宠的幸福,更不是被人艳羡所带来的虚荣,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一种被人关心爱护的喜悦,是一种女人被男人宠爱的得意和骄傲。卫风离开了,这一切快乐也离她远去,只留在她的回忆里,任她咀嚼,从里面咀嚼出一丝的甜蜜和更多的酸楚。要是自己不是什么翁主,真是一个舞伎多好啊。半夜的时候,辗转难眠的刘菁经常会暗自叹息。她有时候甚至希望卫风的病尽快的发作,那样卫风就会来找她了,她又有机会留在卫风的身边。当她听到卫风要和公孙丞相家的女儿成亲的时候,她的心象是被人慢慢的割开了一道口子,心痛得她无以忍受。她恨卫风,莫名其妙的恨他,她恨那个没见过面的公孙小姐,她恨一切跟卫风有关系的女人,比如这个胡女,当她看到媚姬发狂时,她感受的是一种快意,一种能释放痛快的快意。“这个狗东西,都要成亲了,还来撩拨我。”刘菁喝着闷酒,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喃喃自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酸甜的西域美酒,只是再美的酒,她也尝不出一点滋味,她所品尝出的只有难以言明的酸涩。“你真当我是个舞伎吗?我是高高在上的翁主,又怎么能是你这个混混能想的。你这个狗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让我做妾。卫家四公子,你算什么东西,在本翁主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刘菁一边喝着酒,一边低声呢喃着,抱怨着,发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竟然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你要找卫风吗?”那个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刘菁抬起头,她已经喝得半醉,眼睛也有些模糊,她看了看那个男子,那个男子身材中等,不是很壮硕,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他的腰间插着一把长剑,青筋鼓起的大手就在剑柄旁边不到一尺。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大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只能看到他下巴上的一绺短须。“你是谁?”刘菁不耐烦的问道。“你别问我是谁,你如果要找卫风,我可以带你去。”那个男子轻轻的笑了。“你究竟是谁?”刘菁提高了声音,手按上了搁在旁边的长剑。那男子笑了:“我是他的朋友,你既然和他熟悉,想必知道,在长安城里有很多游侠都是他的朋友。”“游侠?”刘菁脑子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卫风似乎说过,他在长安认识很多游侠,其中一个好象叫什么豆儿,据说剑术很厉害。“你是那个什么豆儿?”那男人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你跟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刘菁晃着脑袋想了想,昂起头晕乎乎的笑了:“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我要想找他,直接到卫府去就是了,何必跟着你走。”那男人桀桀的笑声听起来仿佛掠过夜空的夜枭:“他现在不在卫府,你又到哪儿去找他?你跟着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正文借刀杀人刘菁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我也……不会……跟你去。”那男子沉默了片刻,见刘菁犹自在倒着酒,只是她已经醉得看不清酒杯在哪里,倒出来的酒全撒在了案上,流到了华丽的西域地毯上。他忽然跨上一步,一手抄起刘菁的手臂搁在自己肩上,手臂绕过去搂着刘菁的腰,就将她扶了起来。刘菁大概真喝多了,居然乖乖的站了起来,任由这个神秘的男人扶出了雅间。两人下了楼,刚要出门,媚姬一步拦在了酒坊门口,张开双臂,横眉竖眼的看着傻呵呵的笑着的刘菁,怒气冲冲的说:“你不能带她走。”“为什么?她是我的朋友。”那个男人哑着嗓子说。“你的朋友?”媚姬有些意外,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嗓声有些耳熟,好象在哪儿听过。不过这男人的斗笠压得太低了,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直觉的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个她熟悉的人。“你是谁?”“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酒家好不知礼,快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动粗。”那男人有些火了,扬了扬手中的剑。媚姬一看那把剑,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笑了笑:“你要走也可以,总得替她把钱先付了吧。”那男人愣了一下,将剑插到腰带里,伸手去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案上:“这些总够了吧?”媚姬挡在门口,打开荷包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这点哪够,她喝的可是我店里最好的酒,又喝那么多,你这些连零头都不够。”那男人火了,沉声喝道:“你当我是生客吗,这个酒能值那么多钱?你可看好了,这里的十金,你当你这是新丰啊?”媚姬“咦”了一声:“你是熟客吗?那让我看看是哪位?”“你不要自找麻烦。”那男人真的生气了,扶着刘菁就往前冲。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冲了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媚姬面前,指着醉得只知道傻笑的刘菁:“小姐,这个客人把酒散在地毯上了。”媚姬一听,眉飞色舞:“你听见了,她糟蹋了我们的地毯,按规定要赔的,你不赔了钱,我就不让你走。既然你是熟客,那你让我看看你是谁,看在熟客的面子上,我就让你少赔一点。”“岂有此理。”那男人怒喝一声,举步上前,扭肩就撞,一下子将媚姬撞得连退三步,“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疼得她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酒保一见可不答应了,哄上来将那个男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要跟他讲理。吵闹声惊动了里面的赖丹,赖丹带着几个仆从出来一看,妹子被人给打了,这还了得,一挥手,几个仆人也加入人群,拔了腰里的刀剑,骂着听不懂的胡语,要和那男人动手。场面一时很热闹,很壮观,店里正在喝酒的人见了,也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