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天子忽然叫了一声,大步走到卫风跟前,一把拉住卫风的右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卫风的手腕上一块血红色胎记,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有的?”卫风不解,他看了一眼那个血色胎记,又抬起头看着天子,有些茫然的说道:“我生下来就有。”“生下来就有?”天子有些激动。“嗯。”卫风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我阿母。”“你阿母?对,问你阿母。”天子一愣神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他松开了卫风的手腕,转过身去淡淡的挥了挥手:“宣长公主进殿。”淖五见风向立转,虽然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但知道卫风估计不会有问题了,天子的态度已经偏向了卫风这个外甥,他怜悯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金龟子,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殿门。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公主一听天子召见,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的就冲进了前殿,赶到天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陛下,请你看在臣妾已经时日无多的面子上,放过风儿吧,他虽然顽劣,却干不出这种事情啊。”天子笑了,亲自上前扶起长公主:“阿姊,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长公主一听天子说话的口气很和蔼,不是想象中的发怒,倒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脸色平静的天子,又看了看很茫然的卫风,长出了一口气,顺势要爬起来。这一起身她才发现,刚才忧心卫风,走得太急,跪得太猛,居然把腰给闪了,一动就钻心的疼痛,脱口叫了一声:“哎哟!”“阿母――”卫风见长公主捂着腰直冒冷汗,连忙扑了过来,小心的将长公主扶起来。“陛下见谅,臣妾老了,这腰啊……”长公主眉着拧成一团,连吸冷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天子脸上显出一丝戚然。这是他的亲生姊姊,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如今他们都老了,她为了儿子,急得把腰都闪了,舔犊之情,昭然若揭啊。天子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着长公主入席,转过脸看到那个宫女和流氓少年还跪着,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至于他……先关起来,听候处置。”淖五听了,一挥手,几个郎中大步跨进殿来,拖起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宫女就走。两个小太监挟着金龟子,出了宫门,留下一路的哭喊声。“阿姊,朕有件事要问你。”天子坐下,看了一眼坐在长公主身边卫风,极力心平气和的问道,不过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丝很难得的紧张来。“请陛下发问,臣妾知无不言。”长公主回过神来了,恭恭敬敬的答道。“风儿是哪一年生的,他生下来,手腕上就有这个胎记吗?”天子指了指卫风的手腕,眼睛却盯着长公主的眼睛。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天子对这个外甥一点也不关心,连他哪一年生的都不知道。“风儿是元封元年四月所生,这个孩子,生来就有些怪异,不哭不闹。”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又说道:“他和陛下一样,小时候总做怪梦,有时候梦里还叫陛下呢,臣妾就想啊,这孩子一定和陛下有缘。”“是吗?”天子悚然动容。他拉过卫风的手,握住了卫风的手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卫风手腕上的胎记,居然和他的手指十分吻合,不过胎记比起他的手指,略微粗壮了一些。“陛下!这……”长公主也愣住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卫风也傻了,这个胎记他已经看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手指相握的形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舅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太诡异了!“你说得没错,这孩子和朕有缘。”天子忽然流出了眼泪,他拉过卫风,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责怪的说道:“阿姊啊,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带他来见朕啊。要是早一天能见到他,朕这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么开心啊。”长公主傻了,她是来求情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看样子陛下和卫风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系,具体什么联系她虽然不知道,可是卫风没有性命之忧那是肯定的了。不仅如此,他还很中陛下的意,至少做个郎中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对陛下怪她的这句话,她却不以为然,卫风小时候不是没见过陛下,但是陛下就没正眼看过卫风,特别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去世之后,卫风基本就没有近距离接近陛下的机会,新年朝贺的时候,那么多大臣、皇子、贵妇人,卫风淹没在众人群里,哪有机会把手腕子露出来给陛下看啊。看来今天这个祸,倒是闯得不错,因祸得福了。“陛下,臣妾知罪。”不管有没有罪,先把错认了再说,长公主老怀大慰,心情倍好,只要卫风没事,你说她什么她都答应。“嗯,算了。”天子大度的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卫风没有动,象是看到了一个分离了几十年的亲人,越看越欢喜:“好孩子,长得真结实,怎么样,骑射功夫好吧?”卫风心神定了,又恢复了无知者无畏,一拍胸脯:“陛下,我的身手好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进宫来候选郎中,要保护陛下的安全。”天子开怀大笑,也没计较卫风称呼的不恭,他拍着卫风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在朕身边做个侍中吧,天天保护朕的安全,好不好?”“臣遵旨。”卫风大喜,翻身拜倒。本来想做个郎中的,现在居然做了侍中,可谓是喜出望外了。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天子看卫风越看越上眼,心情好得离谱,一点帝王的杀伐之气也没有,唠唠叨叨的象个普通人家的老头,难得的和长公主呱唧呱唧的聊起来了家常,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卫风小时候包括尿床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说了半天,意犹未尽,这才想起太子、皇孙和卫伉等人还在便殿,外面还有一帮郎官等着筛选,他沉吟了片刻,吩咐赐宴,和儿子、孙子吃了一顿家宴,至于那些候选郎官的,先出去候着,安排个便饭,吃完饭再选。正文福兮祸所伏这个旨意传到便殿的时候,已经等着心急火燎的太子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卫风逢凶化吉不说,还入了陛下的眼,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居然赐宴。天啦!陛下上次赐宴是什么时候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太子是惊喜,卫伉却是狂喜,他长这么大,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和陛下一起吃过饭,更别提这种家宴性质的了。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看来卫家有希望了,这个偶尔会发疯的风弟,果真是卫家的福星。太子看着卫伉激动的样子,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眼神闪烁着,沉吟不语。皇孙刘进看到父子神色异常,轻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哦,没事。”太子一惊,连忙说道:“既然陛下赐宴,你们都准备一下,不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卫伉看到了太子的神情,不免一愣。天子难得和皇子见面,太子虽然是储君,也难得有机会和陛下见面,特别是上次那趟子事之后,太子急需一个机会和陛下亲近,现在机会意外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怎么反而有些犹豫了?太子感觉到了卫伉的疑惑,他淡淡的笑了笑,伸过手来拍了拍卫伉的肩,有意无意的捏了一下:“伯高,别愣着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心别喝多了。”卫伉心头一凛,他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紧张,连忙点头应诺。天子兴致很高,居中而坐,左边是长公主,下面陪着卫风、卫伉兄弟,右边是太子,下面陪着刘进,没有外人,气氛很和谐,天子和长公主畅谈起了幼时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不禁唏嘘不已。卫风插不上嘴,也没有兴趣听几十年前的旧事,闷着头一顿猛吃,御宴就是御宴,味道那不是盖的,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这酒比起西域酒坊的酒来,有过之而远不及。卫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长公主本来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要向天子请罪,天子却呵呵一笑,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