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帝君已恢复人形,穿着松绿色的交领长袍,广袖如云雾,袖摆平整硬朗地垂在身侧。他头戴紫金冠,脚踏镶金盘螭玄色靴,气场非凡,薄唇轻扬,神采赫赫,处在这幽暗的阴司冥界,就像是黑夜中绽放锋利光芒的一把宝剑,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仿佛虚化,独他如白昼逼人。
仅仅是二十年没见?啊,二十年,这对神灵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根本无足挂齿,但?景颐却觉得,不知怎么喉咙有点发酸,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感激,和欣喜。
景颐有片刻的讷讷,原来,自己会因?为扶光帝君的归来,感到?欣喜啊。这样说的话,自己的内心,一直盼着他早日归来是吗?
而刚刚扶光在千钧一发之际对她的相救,更是让景颐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景颐开口?:“帝君,谢谢您。”
扶光轻笑一声,随意?看了眼挣扎在冥河水里的姬延年,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接着向景颐一招手,“过来吧。”
景颐依言走向扶光。
却就在这时,随行?的阴司官员们,因?见?到?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发出些骚动。景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景颐看过去,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看到?燕照雪,只身来到?这里。
燕照雪俨然是闯过来的,她那通身雪白的麻衣,有些凌乱。三?千青丝束成?的发髻,亦是有些松垮,好些碎发散了出来。
燕照雪素来是冷眉冷眼的,过于白皙的皮肤和鲜红如血的唇,让她看起来,美得令人脊背发冷,真真就是那莽莽雪原上诞生出的妖女。
景颐下意?识问道:“照雪表妹,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一旁的冥帝,淡淡地说了句:“如今的阴司,竟是连一个擅闯者,都拦不住了。”他说话时,双眸像是凝望着一片虚空,但?所有阴司官员都噤若寒蝉地垂下肩膀。
燕照雪却只是惊急地问道:“我娘在何处?是不是雪族世?子又要?伤害她?!”她向在场所有人发问,她说话时颤抖的身躯和气声,已经说明?了心里有多焦急激动。谁能告诉她答案?谁都好。
燕照雪跌跌撞撞地,又朝景颐扑过来几?步,犹如一只在风雨中即将折翼的蝴蝶,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强撑起冷静,“表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娘和笙竹叔叔生离死别,又是雪族世?子掳走了她。那感觉太逼真了。”
从看到?燕照雪的状态起,景颐已经隐隐猜出,燕照雪突然找来这里的原因?了。母女连心,表妹真的是感受到?燕姬即将遭遇灾难,才会这般失态。
燕照雪道:“表姐,我去红鸾殿找你,你的人说你去了阴司冥界。”燕照雪颤抖着声线询问:“是不是雪族世?子轮回的时候出了问题,你才来这里?我娘呢?她到?底有没有事?表姐,求你告诉我!”
“表妹,你别急。”景颐马上安抚燕照雪,便要?告诉她的。
可?这时,冥河中的姬延年,声音却先一步传来。姬延年看到?自己的爱女到?这里,尽管他不能置信,却忍不住激动之情:“照雪,照雪!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啊!”
燕照雪凄身一颤,当看到?冥河中的姬延年时,冷漠的眉眼,顿时笼罩上无边的恨意?。
燕照雪几?乎是疯狂地召来冰雪,化作一副冰弓箭,冲着姬延年就将弓拉满。满载她愤恨的箭,顿时向着姬延年射去。
景颐被燕照雪的举动惊到?了,忙要?阻止:“表妹,不可?!”
却见?一道疾风袭来,将燕照雪射出的箭,瞬间击了个粉碎。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冥帝。
冥帝还?是那副悲伤颓废的模样,对燕照雪淡淡道:“你父亲,罪不至魂飞魄散,他既被捉拿回来,重新投入轮回便是。阴司也不允许外人擅自处决灵魂。”
“他不是我父亲!”燕照雪铮铮切切道。
她颤抖地盯着冥帝,这个人,她认得,在兰台典藏室里,她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她也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燕照雪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了。正是因?为明?白,满腹的愤怒和恨意?,便朝着这冥界的主人倾泻而来。
“若不是你冥界疏忽,他又怎有机会再伤害我娘?”燕照雪看到?景颐身上灵力枯竭的状态,也已经猜到?,表姐定是因?她娘亲的事才会变得如此,“我表姐判下的姻缘,那是我娘受了多少苦才换得的补偿慰藉!”
燕照雪不知道,此刻的燕姬和笙竹有没有被姬延年所害。这些年的遭遇,让她本能地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她再也压不住对冥帝的迁怒:“你枉为冥界的主人,怎知我娘都经历过什么,又怎知阴司的一点疏忽,对我娘来说就是万劫不复!你还?我一个平安幸福的娘亲,还?我笙竹叔叔!”
话音伴着燕照雪施法召来的风雪,声嘶力竭,她将风雪整片扔向冥帝。
景颐见?此倒吸一口?气,万没想到?照雪敢攻击冥帝。冥帝,那可?是和扶光帝君位阶相同的神明?。
景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燕照雪。被踩到?逆鳞的女子,便从极致淡漠,变成?了这般不死不休!
冥帝淡淡看着燕照雪,手指一弹,便将这片风雪的锐气顿时冲散。风雪陡然间,每一朵雪片都变成?一朵桃花瓣,飞开漫天漫地轻红的雨雾。
桃花瓣飞往都城外,一片片长到?了桃树上,原本茂盛的桃花,更加繁茂如仙境。
而燕照雪,被冥帝这一招的袖风,掀翻在地上。实力的差距过大,只是一缕袖风,便让燕照雪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