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昭蘅早早起来,收拾停当准备去大相国寺。
李文简昨日跟她说了许多打算,今日他们去寺中礼佛祈福,晌午留在寺中用些斋食,下午趁着春光好,可以到山上踏青赏花。寺中桃花尤盛,还能摘一些回来做成桃花酥。
自从去年和燕赤大战之后,他们精神紧绷,已经许久没有闲心坐下来慢慢感受四时变化。从昨夜入睡起,她就开始期待黎明。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她听到更声一响便迫不及待睁开了眼,第一件事便是翻身望向李文简。见他还沉沉睡着,她动作极轻极浅起身。
洗漱后,坐在镜前慢悠悠地梳妆。李文简还在睡觉,故而没叫莲舟她们进来,她只能自己动手。
今日要去踏青,少不得要出汗,她怕花了妆面,只抹了薄薄一层脂粉。
明媚春光从窗棂外照进来,透过绡纱床帐,照在李文简脸上。他眼皮微微鼓动,被亮光刺得睁开眼。
他起身捞起绡纱帐,看到昭蘅端坐镜前,正抬手描眉。她身子比起之前丰腴不少,抬手的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她描了几笔凑近铜镜看了看,似乎不怎么满意,拿起手边湿润的棉巾擦了擦,又耐心地描绘起来。
他看着皱眉苦恼的女子,唇边勾起一抹笑。
昭蘅对着镜子耷拉着嘴角,她总也描不好眉,不是这边高,就是那边低。她皱了眉,漂亮的眸中不耐一闪而过。
下一刻,鼻息间传来淡淡的芬芳,却是李文简覆手过来。他宽大的手掌从身后握住她,从她蜷缩的掌心里取出眉笔。
“我来。”李文简温声说,声线里带着几分初醒的倦懒。
昭蘅顺从地将眉笔递给他,扭过身体坐得端端正正,仰起脸对着他:“我要远山眉。”
“好。”李文简一只手扶着她的下颌,一只手执笔,在她眉间细细描绘。
昭蘅的脸颊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仰着脸聚精会神看他。他们脸对着脸,眼对着眼,呼吸相闻,离得那么近。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刀削斧凿般的脸上。
从他浓深的眉,到根根分明的睫毛,深如幽泉的眼睛。
她定睛多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心欢喜,抬起手轻捧着他的脸,猝不及防在他唇角留下一个淡吻。
那日光像是有声音一样,沙沙响动。
李文简眉眼含笑语气也平和,只嗓音里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沙哑,捏着她下颌的手掌暗暗加了两分力道:“别调皮,等会儿画歪了。”
她便不再乱动,乖乖坐着,只双手仍不肯老实,轻轻环着他的腰。
不过一日的行程,同去的人也不多。
李文简扶着昭蘅缓步往外走,远远看见李南栖立在院中望着她。
“阿嫂!”李南栖飞快地往她跟前跑来。
李文简怕她跟往常一样不管不顾扑入昭蘅怀中,忙抬手护着她的隆起的腹部。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开
李南栖的眼睛。
她贴着昭蘅的肚皮轻声说:“姑姑不会撞你的,放心吧。”
昭蘅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夸奖她道:“小八越来越懂事了。”
“那当然,父皇母后离京之前跟我说过,要当姑姑就是大人了,大人就要懂事。”李南栖说。
提及帝后,李文简的眼神又黯淡了些许,庆州行宫最近传回消息,皇帝的身体已经很不好。
前段时间他还能自己走动,入了春之后他走路都必须由人搀扶。
徐太医看了他的脉象,也说情况不容乐观,情况好的话或许能捱过今年,不好的话或许今年都很难捱过。
生离死别是最无可奈何之事,人人都避免不了,人人都得痛心承受。昭蘅纤细的指,穿过李文简的指缝,将他紧紧拉住。
既然不能避免,那她就陪着他忍受、经历、度过。
李文简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福至心灵的刹那,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着她弯唇笑了笑。
马车在东宫门前停下,李文简扶着昭蘅正要登上马车,谏宁快步从宫道另一头跑过来,呼道:“殿下。”
李文简转过头,日光直射入他的眼,他不得不微眯了下,沉声问:“何事?”
“找到梁大人了。”谏宁说。
李文简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