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事情都瞒不过李文简。
莲舟去万兽园向昭蘅禀报安神香的时候,郑嵇嘉便向李文简汇报了此事。
他的香料是詹事府周阔在打理。
接到消息后,他便让牧归带人去围了周阔的府邸。周阔大抵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根本来不及准备,羽林卫冲进他府上的时候,他刚吊死在房梁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书房里烟雾缭绕,火盆内堆满信件文书燃烧后的灰烬。可事出紧急,总有疏漏的地方,羽林卫将他府上翻了个底儿朝天,忙到深夜,翻出了许多他还来不及烧毁的信,和这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周阔和背后指使之人的信物。
周阔是李文简的亲从官,当年主动请缨跟随魏湛上战场。
十六七岁的少年,又是从安氏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几乎无人对他设防。更没人想到他竟然会勾结北狄人在乌思城设伏。
魏湛死后,他为他扶灵回京,李文简原想将他安排到西山大营,但他自称愧悔,继续留在詹事府。
李文简坐在灯火下的这片阴影里,他的指节收紧,骨节泛白:“他杀魏湛、离间我和子韧,是要挑起内火,让中原人自相残杀。”
仍有泪珠不断地从她发梢低落,昭蘅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意识到好像有一张大网从她踏入清凉殿的那天便已经罩在她的头顶。
这张网经纬交织,令她理不清头绪。
此刻半跪在李文简的面前,他的泪水不断滴落,她久久地看着书案上沾血的匕首,一下抬头,正对上李文简那双蒙了水雾的眼眸。
他这样脆弱的眼神,昭蘅看出了他的自责。可是他为什么要自责呢?明明他那么好。
看到他沾泪的模样,昭蘅的眼圈也有点湿润。
她忽然一下伸手来抱他。
“你知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在想什么吗?”她环住他的肩膀,柔声问。
“什么?”
昭蘅松开他,迎向他的目光:“我在想,殿下又要难过了。或许你已经习惯了在自身寻找原因,但我每每看着,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殿下有一颗仁爱之心,这颗仁心驱使着你对北狄出兵,这颗仁心也让你怜悯、爱护他人。”昭蘅抬起脸向他露出一个笑:“是他们不该辜负你的信任。”
“不是殿下的错。”她的声音很轻,在他耳畔温柔地响起。
无论何时,都不能让仁与爱沦为一种过错。
李文简一时发怔,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听见昭蘅轻叹一声,他抬眼向她望去。
“殿下以后不要这样了。”昭蘅握着他的手,轻声:“不管是什么缘由,你都不要伤害自己。如果可以,我也想为你分担痛苦,让你不要那么难受。”
李文简指节蜷缩,萧萧肃肃的夜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刺耳的沙沙声敲击着他的耳膜,触及到她真诚的目光,他眼睫颤动一下。
“
但是我没有办法。”昭蘅将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惊觉他的手好凉,她捧起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我既不能弥补你心灵上的痛苦,也无法替你承受躯体上的伤痛。”()
温暖从手背袭来,如同春水流淌过冰封的河床,慢慢融化土壤里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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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好吗?”昭蘅垂着眼睛。
李文简目光落在她绯红的眼尾,拉住昭蘅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他将掌心覆在昭蘅的背上,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阿蘅。”
“嗯?”昭蘅转过脸回望,柔软的嘴唇轻柔地从他的下颌滑过。
“好,我答应你。”殿内寂寂,偶有珠帘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响动。
李文简垂眸,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也许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