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其实谋杀者还需要在另一件事上做到万无一失,那就是被杀者必死,并且死前不会呼救。考虑到水月阁子在起火前,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密室,在密室里杀人,又做到以上几点真的是非常困难的。
“现在的两个嫌疑人,一个是萧琪,他在案发时,大模大样的在陈大人眼前晃悠,参与救火,和陈大人一样进不了水月阁子,让陈大人证明他不在现场。另一个是宋押司,他在送信途中,他有作案时间,但他离案发地点更远,不在现场。
“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好安排。可……”
“小文转向宋押司,“宋押司,现在有人能证明你在一家小店中买过桶、镜、纸三样东西。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宋押司一脸的颓废,加之鼻涕眼泪,早已没了人样,“沐姑娘英明,那镜子是萧琪让我买的。他说别的不要我做,到时只要我用镜子对着太阳,把阳光返照到水月阁子北窗最东面、最下角那块窗户纸处就行了,时间么,用个一刻应该足够。我只是听命而已,并不知道此中关节啊。”
小文冷笑了一下,“不知?不知你还买了木桶的纸,装成裱糊匠的样子?”
宋押司号啕大哭,就差爬过来抱小文的脚了,“沐姑娘,陈大人,小人是一时糊涂。出发前一晚,萧琪以第二天为范大人共同跑差为名,约我和吴环一起吃饭,席间是我说出范大人在湖州早有万全的安排,连居住之地都先选好了,并在河对面安排了哨位点。没想到萧琪立刻就以此,对我翻了脸,说我出卖上司的秘密,要让我这押司当不成。
小人这种为小吏的,一家老小全靠小人这点薪俸过活,可不敢丢了差事。吴环又从旁帮衬萧琪说话,就这样,在萧琪的威胁下,小人不得不干啊。
至于那桶和纸,是小人临时起意买的,我实是害怕事后被人认出我进了那房子啊。正好我买镜子时,那店家娘子拎了只桶进来,我就想,我家不久前才新裱过墙和窗,那裱糊匠也就拎个这么大的浆糊桶子,一路呱嗒呱嗒的响过来。就决定扮成裱糊匠,这样不引人注意,事后也不会被人指认。”
“还不错,做得比较漂亮。”小文夸了他一句。又转头对萧琪:“你有什么话说?”
萧琪摇头,不似初时张狂。
“那还是我来说吧,”小文说,“刚才宋押司说了,他用镜子的反光照射向窗子的一角,这样做有什么用呢?有一天,我和陈大人发现,镜子反射的光是有温度的。而我早前经历过的一个放火的案子,让我想起,白磷只需要一点点温度就能起火自己燃烧起来。白磷,萧琪很容易弄到,他是步军郎将,他们制备的攻城火箭就需要大量用到磷。
但作案的手法却仍然扑朔迷离,从窗户的一角,如何直接把火引向室内的床帐?难道有人先入内做了手脚,什么样的手脚能让陈大人和死者进去时都没注意到呢?若是经过十分防范的吴环的允许,在死者眼皮底下布好杀人的机关,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一直在想,镜子的反光照到窗户的一角,怎么能引起这场怪异的大火呢
直到我在范大人那里,看到他存放琉璃器的一个博古架上,有一个放置东西的痕迹。这个痕迹不足两寸,范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想范大人那么喜欢琉璃,带一样在自己身边,以便随手把玩,也没什么奇怪的。
陈大人,我问一声,我到这州衙中的第一个晚上,就是着火的那天,你把我和子偁夫人关在房中之时,我曾听到衙中有喧闹之声。请问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安世愣了一下,又仔细回想。但他显然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现场未勘验的时候,你说你会派衙役看守,我半夜听到衙役在外面大呼小叫。”
陈安世一下子红了脸,“有一只野猫。”他想起来了。
“哪一位是那天值夜的衙役,出来说说。”小文问。
衙役们都不做声,可陈安世眼光一扫,某人立刻出班,“大人,沐姑娘,那日……实没发生什么,就是中间有一野猫从火烧的现场蹿了过去,我们想抓,没抓到。”
“你看见猫了?什么颜色的?”
对方一时无语。小文笑了一下,“你们其实在打瞌睡吧。那种守夜,其实打瞌睡是必然的。”
“可我们听到猫叫。”
“一条影子蹿了出去,”另一个帮忙补充,我们怕猫蹋坏了现场,对陈大人不好交代,所以去追。”
小文又一笑,转头问萧琪,“萧大人你有什么可说的?”
萧琪仍然沉默以对。
小文不再理他,“陈大人,你的馆库中,我看到你收集的证据,其中装有琉璃的就有两只纸袋。”
“对!”陈安世兴奋了起来,“有一片琉璃的碎片,离其它的碎片有些距离,我特别收了。”
“对,一开始,大火刚过,我们粗看现场时,并没有注意到那孤立在一旁的另一堆琉璃,这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他想掩盖证据,于是他连夜去拣那些琉璃碎片。惊动了守护现场的衙役后,还装出猫叫让衙役们上当。他有工夫在身,身形自然飞快,衙役们睡得迷迷糊糊,哪里分辨得清。可惜匆忙间,他拣得不干净,留下了一片。而陈大人又非常仔细,把这一片好好的分开存档,记录了这片琉璃所在的位置——窗台附近。
“床头那边有个台案。”陈安世说。
“正好放一个喝水的杯子,琉璃的杯子。”小文说。
“我实没想到,你们验勘现场会那么细,”萧琪说,他已知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