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阿蓝的闺房,触目的仍是那个大理石地桌,桌上笔墨纸砚摆放齐全,旁边熏燃着龙脑香,空气中有着让人沉静的温和香气,不知情的人只道蓝家有女初长成,却不知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阿蓝是个聪慧的女孩,在花城里也是个大智若愚的女子,我觉着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遗传到了凌国国主凌风和国母桑桑的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养她长大的阿娘身边没学得写字读书。所谓假象啊,不懂字却终日坐在案桌前翻看小书做样子。
我将香片向桌子上一扔,径自越过珠帘打开床幔,果然看见阿蓝正捂着被子埋头大睡,上好的金丝柔被险些被她的口水糟蹋了。
我在旁边开始轻咳,咳了两声阿蓝没反应,我继续咳,咳到最后只想拿着茶水洒进她的被子里,定能让她很快提神醒脑,以防让她醒来还嘟囔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阿蓝有轻微起床气,我便没有再叫她,转身去看了阿蓝阿娘玉姨。
玉姨坐在软榻上纳着鞋子,前额的发被束上去,用木簪束着,露出玉白的前额,也算是个素雅的美人,正垂头一脸温柔的用金绣线纳着,隐约看到鞋面上有成型的凤姿,鞋子约男子一手长,这定是为没有裹脚的阿蓝做的。
玉姨见我进来,一脸慈祥的向我招手:“泱泱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回来的,玉姨给阿蓝做鞋子呢?”我走至玉姨身旁坐下,随手拿起另一只鞋子左右翻看着问。
玉姨叹气:“阿蓝很快满十七岁了,主子也要将她召回了。”
玉姨是阿蓝母亲,也就是凌国国母的女婢,前十七年的年华也都献给了忠诚。虽能看出是个美人,鬓发也依稀看得出墨发逐渐变浅,眉宇间是展不开的忧愁,她视阿蓝为亲生女儿,养教这么多年,何谈分离即分离呢。
“她知道她要走了吗?”
“她啊,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就是藏着掖着而已,别看她每日除了挖红薯吃野鸡的,心里也都明镜的,整日对我也越发的亲了。大家都是明里暗里的等那个正式的罢。”
可能这话又勾起了玉姨的离别情,将鞋子放下,不言语的看着纸窗外。
这一说,也勾起了我的离别情,阿蓝一走,阿木也得和她一同离开花城了,我也不言语的与她一同看着纸窗外。
阿蓝醒来的时候,已经向晚,两人索性坐在竹屋前吃着玉姨的那首好菜,吟诗作赋……
我道:淡烟细雨,雾色缭绕,焉知对岸芬芳?
她答:黑灯瞎火,一片漆黑,何人来此幽会!
我不堪重负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道好词好词,如此简洁明了,她摇头晃脑骄傲着答做诗词不过尔耳。
至此我放弃了如此良辰美景和她沟通感情吟诗作赋之事。
阿蓝问我这次和阿木一起回来的么,我想了想,模棱两可答世上未知缘分皆多焉。
阿蓝见到我拽词就不乐意了,捉住我袖子就开始谈论黄傲达,她不说我还真就险些忘了他了,那可是我未婚之夫啊。
阿蓝神色愉悦,我神色不快,她道黄傲达这些日子不停的到处宣传近日将迎娶我进门之事。我想了很久,终于拉过阿蓝低声问她:“你说若是黄傲达哪日暴毙会不会引起轩然□?”
阿蓝眯着眼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泱泱你可就是寡妇了啊!都说寡妇不值钱,可你是漂亮的寡妇啊,那些个死了妻子的定会都来找你的!”说着还不停的摇头做担心状,“轩然□啊轩然□……”
其实黄傲达这事真的很棘手,花城没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人。而黄老爷不仅是花城大户人家,也是凌国朝中退休的元老,直接毁了婚那就会间接拂了国主国母的面。
我正无语当中,忽感一双手将我俩碰在一起的脑袋拨开。
阿木挤吧挤吧挤到我俩人中间,大大咧咧靠在椅子上问:“谈什么呢?谁死了妻子了?”
阿蓝见阿木回来了,忘了刚刚黄傲达的事,笑嘻嘻的讨好他:“阿木,好久不见啦~泱泱给我带了香片,你给我带了栗子糕了没啊?”顿了顿,又道,“我那还发现好多剑谱的呢。”
阿木一听剑谱,一双媚人的桃花眼登时变成了一双猫眼,于这夜里显得奇亮:“阿蓝,明个儿我不仅给你带栗子糕,你就是想吃栗子糕豆沙糕水晶糕桂花糕九层糕,我也都能给你弄来!”
阿蓝眯眼大笑说好。
我在旁边看着阿蓝嬉笑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阿木可能有感觉,和阿蓝又说了几句话,拉起我的手臂便和阿蓝道再见。
阿蓝得到了阿木的美食承诺,乐呵呵的和我挥手热情的说没事常来玩。
途中阿木问了我当时两人之间的买卖,就是他拿他自己威胁我让我查秦国凌国暨位之事以及阁主私欲之事。我把他威胁我的事深深记在了心里,和他商量着我只能告诉他秦国暨位的事情,不然我心里会不舒服。
他无可奈何也只能点头。
我告诉他说秦国将是二皇子暨位,三皇子根本扳不倒他,而大皇子根本无心王位之事。二皇子虽是手段阴狠,但也的确如传言中是个奇人,不说三岁作诗,五岁作画,单是他轻松的在几月之间就让国主身边的大臣倒戈至他一边,就是个不能忽视的人。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坐拥秦国。
他记了下来。
之后我又顺便告诉了他我在秦国时,对他的念想。
我期望阿木在听到我说的这些念想之后,能于这朦胧月夜和我说点情深意切的话,但想着他的秉性彻底只好将这想法作罢。只是没想到他将我偷偷摸摸的送回家,坐在我的闺房内,还真就说了几句情深意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