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歇了心思,队里两个年轻后生却没有。干着干着活总找由头往后院跑,逮着机会就想跟连心搭讪。连心不好跟人直接翻脸,每次都敷衍了事。罗明俊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干活的时候绷着一张脸摔摔打打,谁过来他瞪谁,第二天就没人再敢往连心身边凑了。
虽然有点小小的不开心,但答应人家的事该做还是得做。第二天早饭还是肉夹馍南瓜小米粥配泡菜,中午连心弄了一桌子菜全是辣口的,知道施工队那些人不习惯吃面食,她又用十印的铁锅煮了满满一大锅的米饭。
刘宝昌过来看老刘头正好赶上饭点儿,于是中午大家伙都是在连心的院子里吃的。施工队七个人正好凑一桌,连心自己家人另外坐一桌,谁也不用谁招呼,各自吃得都挺自在。
尤其是刘宝昌,简直就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一样,头不抬眼不睁地吃,酒都顾不上喝。老刘头深知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德性,生怕他在未来儿媳妇面前失了分寸,时不时就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刘宝昌在识时务这方面鲜有敌手,老刘头一踹他他就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跟二爷爷应付两句,再夸一夸连心哪道菜做得好,合他胃口,一般人不仔细观察还真瞧不出来他高老庄女婿的本来面目。
就是苦了对刘宝昌多少有些瞧不上眼的连玉和罗明俊。罗明俊还好说,看不上眼索性他就不看,三两下扒完饭下桌就去接着烙饼,眼不见心不烦么。
可把连玉这个刺儿头给憋够呛。尤其邓小米自从给她打工一直是在连家吃午饭的,刘宝昌这副猪样儿偏偏被邓小米给赶上了。眼见着邓小米低头扒饭头都不敢抬一下,连玉这个气啊,大老爷们家家的,在外人面前一点深沉没有,丢死人了!
她都快气成蛤蟆了,打小就对身边人情绪感知特别敏感的邓小米自然不会装作不知道,小姑娘在桌子底下拽连玉的衣摆,“二姐,咱们接着做奶茶去吧,下午电影院有四场电影呢。”
俩小姑娘跟长辈告辞进屋,抬头一看打着烙饼名义下桌的罗明俊正站在锅台边啃着硕大一个饭包……
邓小米当时不知不觉就咽下一口唾沫,罗明俊含着满口饭菜朝菜板儿一扬脖子,那意思是:还有,自己动手。
邓小米抢先快手快脚给连玉和自己各包了一个饭包,仨小的怕大人们看见,蹲在两个灶台后边悄咪咪地啃。
吃都堵不上连玉那张嘴,她朝罗明俊一使眼色,说道:“你瞧见没有,那么大岁数人嗦啰筷子,嗦啰完再去夹菜,恶心死人了。”
罗明俊满脸的生无可恋,双眼无神闭嘴咀嚼,“说话还喷口水,我坐对面他口水都喷到我碗里了。”
连玉让他说得直皱眉,认真回想坐刘宝昌侧边的自己碗里有没有被飞溅过什么东西,越想越觉得恶心。因为不确定,她转头问当时坐自己旁边的邓小米:“你呢?被喷着没有?”
邓小米小脸通红地摇了摇头。说实话饭桌上她都没抬过头,菜都是连玉给她夹的,除了连玉的不高兴以外别的她什么都没注意到。
罗明俊知道连玉对刘宝昌格外有意见,好心劝她别动不动就给人脸子看,让连心夹在中间难做。
连玉自问自己的面子工程做得还算不错,下桌的时候是挨个打过招呼才走的,不存在给任何人脸子看的问题。于是她对罗明俊的劝说嗤之以鼻,“你别乌鸦落在猪身上哈。”打眼一瞧罗明俊手上的饭包吃完了,于是她朝锅台上的卷饼一扬脖子,“给我打个卷饼呗?”
罗明俊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站起来给连玉打卷饼,顺便问邓小米:“你吃不吃?卷土豆丝还是卷卤肉?”
邓小米把手上的水在裤子上抹了抹,红着脸说土豆丝,又说先去上个厕所,回来自己卷就行。
她一走连玉就对罗明俊说:“给她卷两个,土豆丝和卤肉都放上,在家吃饭就不敢长伸筷子,在咱家可不能再饿着她。”
闲聊时邓小米告诉连玉,在朱家吃饭她盛第二碗饭都得小心翼翼去看老朱太太的脸色才行。筷子压根不敢往肉上面叨,但凡伸到肉菜盘子里必定被老朱太太或者朱芳狠狠盯住,直到她把筷子挪开才算完。
最近邓小米跟着连玉算是享了大福,连玉说是包她一顿午饭,其实连早饭都给她留着的。每天一个肉夹馍一碗南瓜小米粥,午饭更是顿顿少不了肉,无论是连心还是连玉总是连连给她夹肉吃。
就这么好肉好菜地吃着,没几天邓小米就吹气似的胖了起来,脸色也分外红润。老朱太太当面没少拿眼睛上下打量她,朱芳更是干过临睡前数一遍碗柜里一共几个馒头几块咸菜的事。第二天一早再爬起来跟捉贼似的兴奋着去开碗柜数第二遍,发现馒头咸菜一个不少,剩菜盘子底下她做的记号也完好如初还有些失落呢。
好不容易有天早上让朱芳发现一回馒头少了,她立马兴奋地掐着腰站在屋门口就对着院子开骂起来。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货啦,朱家一屋子良善人好心没好报啦,怪不得鸭子不吃瘪稻原来是肚里揣着偷来的食,白给的哪有偷着吃香啦。
反正一不指名二不道姓,主打一个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她恶心人。
大清早的村里下地干活的人从朱家门口经过都听得一清二楚,偏朱守信和邓玉梅在炕上睡得死沉死沉,雷打不动。邓小米猫在毯子里一声不敢吭,不知道朱芳发的什么疯,一心盼着她出了气之后赶紧该干嘛干嘛,别耽误她起床打工赚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