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命忠诚护着,拔下一身毛发,用心灌养,花瓣上写下无数赞词,没请来天赐。皮毛不会变成云朵,莲花没能结出果实。灯芯就快燃烬,他却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用你的血来灌它,它不能熄。”林间躲躲藏藏的日子还要多少年,它等不了。哪天那道长心情不好,活剥了它的皮。它怕死,它想活着,以神的名义活下去。
知了嘶啦一声,咬咬牙,任它把自己手指咬破,血滴落在莲心里。微亮的灯芯遇见血珠,噗呲一声,白光一闪。灯熄了,莲花化作水雾消失不见。
“不不不!我的莲花!我的莲花!”
“我的莲花啊!”大仙绝望跳着脚,肩膀抖动着,趴在床上哭得像个小孩。泪水哗哗间被褥湿了一大片。
“这怎么消失了?”知了咂舌。
“仙讲机缘,遇见你们哎……也罢,无缘无缘。”
知了吞吞口水,卑微问道:“能有什么补救办法?细听遵命。”
大仙悲从中来,红着眼珠子扑上去,张开大嘴就是一口。“怪你!都是你们这无间人类!”
说完,撞开窗户跳进院子,片刻,连同哭声一起消失。知了悲叹,脚废了,这下手也废了。好在它仁慈没有一口咬掉脖子。明天给它多上几柱香,就当赔罪。
风吹得她脸蛋生疼,知了缩进被子,却没勇气去关窗户。
窗户轻轻合上,白狐在窗外观望,见屋子里的人沉沉睡去,这才跳上屋子,雪白的身子钻进草丛。如风远去。
神婆念了一天经文,谢易跪在林子里听了一天。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也不敢去打扰她。神婆说需要安静他是连屁也不敢放大声了。上次因为顶撞神婆,一顿饭没给她带,那一巴掌让他耳鸣了好几天。睁眼闭眼就感觉有鬼拿着鞭子抽他。他知道,那是假的。可让他不害怕,他做不到啊。遭了几天罪,他是连哭带跪,上连十八辈祖宗,下连子子孙孙发誓了个遍。神婆才勉强放过他。
等我厉害了不整死你。谢易心里把和神婆沾亲带故的人都问候了个遍。这会跟条狗样趴在神婆身后。张嘴闭嘴,吞了几口唾沫也不敢吱声。搂着肚子,只盼着面前的蜡烛快点燃完。
草地被折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地上用蜡烛摆成一个圈,圈中黑袍子下盖着小骨架子,袍子上放着那件体恤和一个小铃铛。蜡烛燃了大半,蜡油落成鸡蛋大小的晶快。
“妈,妈。什么时候完啊。我趴着好累。”
“快了。马上就好。”盘坐半天的神婆柔声回道。
谢易支着耳朵,看着这座木雕泥塑,身子没动,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吧啦个不停。嘴皮子起褶子了也没见她要口水喝。那声音起起伏伏,跟说悄悄话差不多。蚊子比这声音还聒噪呢。不过谢易还是听出来了。她念的是超度经文。满腔怒火只得独自发泄:
死疯子,谁稀罕跟你学这个,生怕人听见似的,我就不会上网查啊,我自学不会啊。你现在死了我马上给你超度。
“好了。天黑了就把这个铃铛带去。”谢易满腹牢骚间,神婆已经把那小骨架子度回铃铛里。谢易回神,满脸堆笑,躬身问道:
“那我怎么做?”
“你只需要在夜间把这件衬衫放回落落房间,趁她熟睡,轻摇铃铛。记得的一定是熟睡!现在团团已经沾染了落落的气息,她不会发现的。等团团进入那孩子的身体,那孩子的魂魄会出来,然后你用铃铛贴上符纸带回来给我。千万不能出差错,我现在还不方便露面不能被人发现。”她可不想被抓起来关住,牢房里太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易点头,一一记下。刚转身却变了脸色,普通一声跪下,磕头撞钟,咚咚咚,硬是在地上敲出个泥坑来。
“师傅,师傅……”谢易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磕头。起初他是诚恳拜张道长为师,现在又偷偷跟了神婆。虽然算是被逼迫,但是一徒从二师这是不敬。他才入门就犯忌讳。想想当初自己那么忠诚,见得这场景张道长岂会放过他?
哪知张道长却笑着摆摆手,靠着大树怀抱双手。“无妨,无妨,不碍事。我知道你小子心术不正。我和这老太婆也是熟人。”
“师傅……”谢易心里松口气,低头站起来瞧张道长脸色,见他依旧眯着眼无半分责怪,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你怎么出来的?”张道长好奇问道。他穿着平常百姓家的衣服,脚上穿着帆布鞋,那头飘逸长发剪成了寸头,脸几天没洗,胡子邋遢的,耸着肩膀。那点仙风道骨的气质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落进村民堆里,说他是道长,怕只会笑掉别人大牙。所谓入乡随俗,他倒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神婆抬起眼皮,眼珠子一片阴翳。她不想回忆不堪的事,偏偏这没皮脸的人爱提。“老娘的事与你何干?”
“对对对。与我何干?”张道长碰了一鼻子灰,反倒不生气,乐呵呵道:“妹子,祝你心想事成。你干什么我不管。不过那夏知了和那愉悦的命你别玩进去了,给我留着。我要他们的孩子。”
“哦?你想干什么?”神婆拉长声音,表示好奇。
“我干什么与你有关系?”张道长反问。见神婆不悦。改口道:“哎呀,我有点私事得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干什么嘛?跟你虽然不一样,但也是殊途同归。我走了啊,记得啊,对了,那黄皮子要真成了仙,在它成仙时扒下它的皮,那可是大宝贝。给我留着。”张道长挥挥手,大步远去。
神婆勾勾嘴角,不置可否。
“师傅……”谢易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这才体会到有两个师傅的烦恼,做狗孬,他现在做了两个师傅的狗。谁也得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