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师父,不会有人这样同他说话。
毕竟杀红眼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话便跪下认错呢?
可只有他师父,说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所有人防备仇恨地看着他、想杀他时,手拿念珠不闪不避地直直走向他。
“我引你入佛门,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杀孽也好,仇怨也罢。”
“佛祖会救你的,跪下赎罪。”他明明眉目低垂身形瘦弱,却让他心甘情愿折脊弯骨,以头叩地。
佛祖不会救我,师父,只有你会救我。
周围是孽海浮沉,红光烈火烧不尽的罪恶,却让他甘愿抱着一盏莲花灯清净度日。
他的师父拿一生的功德替他赎罪,连命都丢下了,他不能再走上那条满是杀孽的路。
无人救他的路。
“弟子知错。”归屠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磕了一个。
“所幸你还没犯下滔天大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罚你日日念经反省,为师会亲自看着你。”
“是。”归屠眼角流下两行泪,滴入细软的沙滩。
周围的血色惨叫、千夫所指的指责、形形色色的鬼脸都瞬间远去,抬起头他仍然是那个远离尘世的和尚。
归屠再睁眼,面上一片沉静,连泪痕都不着痕迹。
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子,眼眸定定看着顾昭昭。
符渠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
她双刀打出火星子不如身旁人三句话。
顾昭昭面无表情回看他,“既然清醒了,那就继续走吧,云溪和蓝月息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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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渠看着周围雪白的灵气往两人身上飘去,唯独略过顾昭昭。
但顾昭昭已经往前走去,她也只能抬脚往前追。
“昭昭,等等我。”
落在后面的归屠心上笼上一层奇异的感觉,就像回到少年无忧无虑之时,那时他家庭圆满,生活幸福。
久违的暖意席上心头,他竟然在周围单调苍冷的秘境中感受到一种名为温暖的感觉。
嘴角缓缓扬起,却又自持压下。
步伐加快往前跟去。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蓝月息还是云溪。”符渠目光探向周围,是一如既往单调的景色。
顾昭昭沉稳看向前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景色,符渠却总觉得她好像能透过渺远的天空看见什么别的,又觉得她其实什么也没看在眼里。
因此对她的不答也不在意。
原本时不时搭话的归屠一言不发,符渠反而话多了起来。
“不管是谁,你是不是都能几句话让他们从心魔中清醒过来?”
“都?”归屠听见符渠的话,下意识说出了第一句话。
符渠听见身后的单音节,似笑非笑调侃,“我还以为归大师哑巴了呢?”
随即颇为骄傲道:“是啊,我也是她两句话打破的心魔。”
归屠目光沉沉落在顾昭昭背上,似乎能化为实质的千斤石,但那脊背一如既往地挺立,像生长在悬崖边的雪松,像沙漠中不倒的胡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