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惧光,因为光就像她本身一样;他恐惧清醒,清醒于他也同噩梦一般;他也恐惧沉睡,因为沉睡的梦里总是她鲜血淋漓的模样。
他时而看见海伦斯倒在自己面前,可他却无力回天;时而他受人操控,无法自抑地亲手对她举起魔杖;还有时会梦见满脸憎恨的小姑娘,字字泣血地质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和杀害她的凶手同流合污……
一遍遍重复着不可改变的宿命,他抗拒入睡,因为每一场梦境里都救不了她;可也期待入睡,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睡眠,于他就像鸩酒一般,不论入梦还是醒来,都不过是新一轮无休止的痛苦的开端。
雷古勒斯前两个月微微圆润的脸颊迅速干瘪下去,他放纵自己日渐崩坏的健康,每一丝身体的病痛都叫他欣喜,因为只有这时候,他心中那搅动的痛意才能减缓一二。
他封闭了自己的一切感官和思想,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无人递来饭食,他就像不知饥饿一般失神,西里斯塞给他食物,他就机械地一口一口吞咽,无人叫停,就不懂得停止。
心如已死之灰,身如不系之舟。
“雷尔,是我的错,是我提议更换保密人,被残害的人本该是我……我求你不要这样,你恨我,骂我,打我都可以,能不能不要像一个眼神空洞的阴尸一样……”
“恨你?”雷古勒斯微微抬起头,没等西里斯为弟弟这小小的回应高兴,他语气平淡地继续,“如果我恨你,她能回来吗?”
西里斯僵在原地,又嚅嗫着唇,卖力搜刮着每一个能让他燃起求生欲的理由。
“神秘人,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起,雷尔,难道你不想为海伦斯复仇吗?”
以仇恨维系的一生,注定是一场悲剧,可如若没有精神支柱,人又将何以为继呢?
雷古勒斯只是呆滞地看着远方,“没有用的,她离开了,就是永远离开了……”
劝诫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可是雷古勒斯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直到,听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
“听说你不想活了?”
西弗站在他背后,脸上带着尖利的讥讽,把一个玻璃瓶甩在他面前。他黑亮的眼睛像闪光的黑曜石一样,在幽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
“我并不关心你想不想活着,活的快不快乐,但海伦斯一定希望你活着,我只要她如愿。”
西弗扭曲的脸上是恶劣的笑意,“你寻死觅活也好,不吃不喝也罢,这都不重要,我会用魔药吊着你最后一口气。这魔药,你看是识时务些自己喝,还是让我亲自动手灌喝。”
雷古勒斯的目光扫过他微卷的黑发,掠过他黑得纯粹的眸子,颤抖着身体,落下泪来。他抓起那瓶魔药,仰头饮了个一干二净。
西弗来过一次后,雷古勒斯在吃饭喝药上自觉了不少。西里斯觉得自己找到了诱哄雷古勒斯的关窍,他每天掐住点来,开场白都是:
“你想知道海伦斯的什么事吗?”
几个养伤的病人轮流过来,刮肠搜肚地想一些海伦斯的事情来。一个故事能换这小伙听话地吃一顿饭或喝一瓶药,就像拿胡萝卜吊着懒驴拉磨一样,将就着生活一天天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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