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真的有这方面的天分,甘尔达在他十四岁那年用父亲留下来的劣等矿石敲敲打打,竟是成功做出了一把射程只有十步远的劣等枪,但那把劣等枪却卖了个很不错的价钱,这笔钱成了甘尔达的起步资金。
但这笔钱比起矿石的购买不过是杯水车薪,于是甘尔达和所有的威尼斯乃至于欧洲的制枪师一样,走向了一条和大明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们开始对枪械热情改造,并且根据使用人的需求增添了许多个性化服务。
甘尔达呈上的这把长铳,就是改进后的结果。
“稍等,”边上侍立的工部侍郎在此时禁不住开口询问:“这位……郎君,如果在下没有理解错,您方才的意思是,您和您的父亲都是以售卖以及制作火铳为生的?”
“是的,尊敬的先生。”甘尔达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个疑问,在工部侍郎有意的言语牵引下,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国家的国情和秘密都一股脑掏了出来。
昔日,元朝廷在和阿拉伯人的战争中将火器和火药带到了阿拉伯国家,而阿拉伯国家又在和欧洲的战争中,将这种凶悍的武器带去了欧洲。
和火器、火药全面官营,民间不允许拥有和研究的原产地不同,欧洲大部分国家都没有一个强有力又有约束力的中央政府。
在甘尔达的口中,如今的欧洲各国的情况就类似于春秋战国那个强枝弱杆的时代差不多。政权分散且“诸侯”林立的欧洲在各地方势力各自为政,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火器到达了地方政权手里。
而高度发展的商业环境和天高教皇远的地理位置使得欧洲的资本主义出现了萌芽,在城市内资本家的身份和地位逐渐升高,而当市场和政治出现了金钱的声音,那么地位和特权自然而然就向着资本开始倾斜。
于是很快,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居然开始被私人所掌控,火器制造私有化不说,优质的火器本身甚至成为了各地“诸侯”、富商献给他们“皇帝”的贡品。
这样的行为对政权来说存在很多潜藏的危险,但对于枪械本身来说,却并不是坏事。
大明如今的所有枪械均由军器具制造,内部工匠就相当于企业内编制,做多做少、做好做差都是拿一份工资。
虽然在严格的质量监察和登记制度下这些火铳并不会有大的质量问题,但难免活力不足。
而欧洲则不相同,在甘尔达的叙述中,在他的家乡优秀的工匠会得到追捧和大量的金钱,并且会取得比普通人更高的身份。
而且在名声和利益的驱使下,欧洲的工匠自然会产生竞争和比拼意识,甚至有工匠会公然在大街上举着自己最满意的成品比拼,这被称为男人的游戏,胜利者的火器会成为追捧。
有竞争有激励才有进步,因此,甘尔达呈上的枪支和大明现有火铳有了极大的不同。
首先是更轻的重量,如果在攻击力和耐用性没有下降的情况下,这无疑更方便携带。
而让木白眼前一亮的是它的点火装置,如今大明的火铳点火是用药捻,也有用火绳作为引线的,前者发射速度快,但是需要第二人帮忙,后者可以给兵士充裕的准备时间,但是发射缓慢。
目前大明的主流是火绳式,毕竟战争中不可能专门给火铳手配备一个点火小兵,但这种火绳式也有缺点——它不够隐蔽。
此前在云南时,大明的军队就曾经吃过这个亏。
当地的土族原先对火器十分的陌生,尤其是对火器的射程范围和射击时机很难捉摸,早期时候的火铳虽然笨重缓慢,但在克敌上效果拔群。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可以通过观察火绳的情况来进行预判。
为了实现火力覆盖,明军的火绳长度当然是计算好的,从点燃到发射的时间兵士和指挥也都心里有数,但这个时间被敌人掌握就让人很难受了。
但甘尔达的枪械在这点上却能有效避免,因为虽然同样是用火绳作为引线,但不知道是何原理,这把欧洲枪的火绳燃烧速度非常缓慢,正因为烧的慢,他们的火绳与其说是一次性的点火装备,不如说是类似于火折子的用法。
甘尔达用机扣和一个铁匣子罩住了火绳,而在需要它点火的时候,只需要用机扣将燃烧着的火绳压入点火口即可。
因为这种设置,火绳从一次性变成了多次性,而且因为小匣子的存在,火绳也不容易被打湿,还能遮蔽住火光,整体变得更为隐蔽。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缺点,譬如要将燃烧着的火绳精准压入需要技术,而且火绳的长度也需要提前调整,但对于发射一次就需要给它一点冷却时间的火铳来说,在等待的时间调整火绳并不是太麻烦。
如果说这个改进只能说是充满巧思又方便的话,另一个改造就让木白有些看不懂了。
“你们为什么……要在枪管里挖线?”木白终于找到了这把枪更轻的原因,他用手指触碰枪管里凹凸不平的细线,有些不敢置信道:“这是为了节省铁吗?”
“一开始……是那样的。”偷工减料被新老板发现的黑心商人甘尔达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他小声道:“但是我发现,被我划了线的枪准头要比光滑的枪更好用!”
……真的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