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不喜欢说自己的功绩。
他在白玉京殿上名声一直很差,但殿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谢危楼在白玉京受的封赏很多。
仙主恩赏功勋、名声,长龙似的仙草、灵丹、灵石,从白玉京正殿,一路抬至府邸,白玉为匣,金石为饰,赏赐多到琳琅花眼,不可胜计。
凌翌收了这些赏,只是用来治军,剩下的就都用林羽立的名字捐去外门。
他做将军为人有风度,风流又有趣,和底下人关系很好,从不分职介。
白玉京的人觉得他轻浮,说他私相授受,说他拉拢人心,脏水漫天齐飞,没一天是好的。
周洵清又问:“怎么不说话了。”
凌翌颦眉:“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渐渐开始走神,分神之余,他又想,和谢危楼分开的时间不止一年,也许会更久,也许会有十年。
古战场在两界边缘,既是去墨泽,涉及军务又是军中机要,到时候鸽子都飞不出去。
不敢想剩下的日子他会怎么过。
他不用想都知道很难熬。
过了一年,府邸里的树都会长高,年轮多一圈,四季变化。
凌翌又想起来,在外门的时候,他和谢危楼都想得很纯粹,摆脱眼前的困境。他也从来觉得谢危楼可以站在让很多人瞻仰的高处,他的年少时想得那么盲目,盲目到觉得有出处就一定能把路走顺。
走顺了,剩下的一切便都是好的。
凌翌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叹气,那么肆意又快乐的年少时离他远去,再不能做一回少年。
哪有事是由得了自己的。
凌翌又对周洵清道:“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你陪我。”
周洵清毕竟受谢危楼所托。
他没必要和他起矛盾。
“我不要你谢。”周洵清面色很冷,朝他前倾,轮椅发出吱嘎声响,再一次对凌翌道,“我和你遇到的事都是一样的。你真的在乎谢危楼,就该照顾好自己。过不了几天,你势必会去殿上。”
周洵清的话说得不假。
凌翌闲了两天,那天自周洵清走后,他们旋即去了殿上,传音镜留在府邸内,凌翌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他换上朝服,站在殿中,身边莫名聚焦了很多视线,略略回头一看,他便对上了葛平的目光。
凌翌知道这老头从来不喜欢他。这人毕竟是谢家的军师,教过谢宛清和谢危楼。
葛平的目光太直接、太沉重,投来的眼神深邃又洞见,承载着岁月,一眼便望到底。
凌翌直觉葛平好像知道了什么,只是看回去,对葛平笑了笑。
殿上仙主开始商议机要,宦官唱了又唱,全是繁冗的说辞。
凌翌听得耳朵疼,他一直无法理解明明一句白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为什么要翻来覆去地念。他甚至开始怀疑,他在的地方到底是白玉京还是旧朝。
琼州变成了他回不去的家。
殿上有人又明里暗里说:“我朝开恩,收罪人之子入朝。墨泽一战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