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霖怒极反笑,凌乱的头发垂在脸庞上,“晏溪,父皇宠爱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这种不受宠的皇子的苦,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晏溪眨了眨眼,声音下降了两个度,公式化地说道:“既然皇兄是以清君侧的借口入京的,那便亲自在大殿上见见父皇,看看父皇的属意人选究竟是谁。”落下这话,晏溪便领着翠柳扬长而去,不再和晏霖多说。
晏霖随后就被押解进京,晏溪也回了阔别将近一个月的没回的长公主府。在浴房里面洗去了一身尘埃,换上了一件干净衣服,腰带上面重新挂上了那些玉佩香囊的配饰品。
晏溪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慢慢打开,将食指与中指放了进去,除了一颗颗的香料的触感,还有一个触感便是小小的枝节。晏溪莞尔,心情好了一些,重新将香囊的束口合上。这小小的枝节就是从周家婚书上面取下来的,橡树枝节。
梳洗完毕,晏溪火速进宫。
晏衿已经坐在了朝堂上,整个人就剩下一副空了的骨头架子,再也不是一开始精神矍铄的模样了。龙袍穿在身上都没有一开始那般英挺,干干瘪瘪的。
晏溪心上担心,只愿这件事情快些解决,那便好让父皇早先回紫宸殿休息。
“儿臣有本启奏,端王晏霖以清君侧之说法在封地私自招兵买马,挥兵京城,现已经认罪伏法,请父皇评判。”晏溪的声音清朗,足够朝堂上面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些残留的端王一派的小鱼小虾。
晏衿朝着內侍使了一个眼色,內侍立刻尖着嗓子通禀道:“带罪臣晏霖。”
大殿之上容不得衣冠不整,面容不洁的人,故而晏霖被人压着上殿的时候是已经经过了一番梳洗,穿着上下一色的白色囚服,散乱的头发都被扎了起来。
晏霖连跪都没打算跪,直接看着龙椅上面的晏衿,没有从前为人子的谦逊。没等陛下先开口,自己就张嘴发问,“儿臣就问父皇一句,父皇就这般属意晏康吗?就因为他是嫡系,我是庶出吗!”
“逆子晏霖,犯谋逆罪,今废除亲王爵位,永囚于端王府中。膝下三子,皆废除宗籍,守卫皇陵。”晏衿下了决定,当着众臣的面宣告了对晏霖的处罚,也算是间接回答了晏霖的问题,稳固了晏康的储君之位。
唯独有一点晏霖说错了,所有的朝臣也认错了。陛下属意的从来不是晏康,自始至终都是晏溪,这位不在储君人选之中的长公主。
和亲
建业十八年春,帝晏衿崩,传位储君晏康,长公主晏溪辅政。
葬前的丧礼、葬礼、葬后祭礼都已经完成,待朝臣尽数散去,晏康穿着一身新制的龙袍叫住了晏溪。“皇姐,留步。”
“陛下。”晏溪低头行了一礼。
晏康将晏溪领到了一间静室当中,赵如兰贴心地为两位贵人关上了门。原本服侍的赵公公已经被晏康故意外放归乡,将符合自己心意的赵如兰提了上来。晏康笑得甚是开心,和面无表情的晏溪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晏康满不在乎地说道:“突厥和亲一事朕不想应了,索性就再毁一次,皇姐也可以留在京城中,好好辅佐朕。”
看晏溪有些不悦,晏康连忙给自己的私心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父皇刚刚驾崩,按照子女守丧来论,皇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远嫁突厥和亲。”
听到这,晏溪的神色有了一点缓和。和亲之事,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不愿。晏溪拍了拍晏康的肩,帮着晏康整理了一下肩头,温声道:“这回平定叛乱,我们是借了突厥的风,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深受其害。而且大齐是大国,怎么能一再出尔反尔,到时候那些附属小国还如何信服我们。”
晏康还是不愿,好不容易成了这天下之主,竟然还留不住晏溪,这如何能行。闷声,“大齐又不是打不过突厥,我们可以靠武力让那些小国臣服。”
晏溪语气带上了呵斥,“起战是最下等的策略,陛下要时时刻刻想着您的子民才是。”
晏康撇嘴,拉着晏溪的袖子求道:“可朕才刚刚登基,朝堂上面政权不稳,若是没有皇姐在前朝为朕稳住局势,朕举步维艰啊。”
晏溪抿了抿唇,教导道:“人贵有诚,国更是如此。”
婚书已经送来,就连突厥的嫁礼都已经送了过来,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若是不应反悔,大齐就彻底没了体面了。于家国相比,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平。”周云一边小跑上前,一边叫住前面的吕清平。
吕清平扭头,一瞧见后面跟来的是周云,在原地等了等。双唇不自觉地朝上面弯了弯,就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见着周云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周云与吕清平一左一右地在周府外院之中走着,时不时还得朝着吕清平偷偷看上一眼,瞧瞧那眉眼,那唇形。周云寻了一个话头,问道:“清平,家主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吕清平收敛了一下双唇上扬的弧度,“最近突厥送来嫁礼的事情你也知道,家主已经好几日不出府了,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谁都不见……”
周云双手背在身后,叹了一口气,“所幸送进去的吃食都动了几口,否则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吕清平拧了拧眉头,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闷闷地说道:“今日我得了消息,长公主三日后出嫁,由突厥使臣呼必图护送,和亲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