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破,随后便是一路向北,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晏霖竟然是势如破竹。晏溪面上没有说什么,安抚了晏康,随后就是日日在尚书局,兵政司连轴转,就连长公主府也不回了,直接在两地辟出了静室住。
此刻看着这徐州府沦陷的消息,晏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了闭眼睛,眼底下面的乌青格外的明显。
“翠柳,准备马车。”晏溪声音透着疲累。
今日正正好好是第五日,晏溪闭目假寐,端坐在平缓的马车中,双手交叉紧握。突然一下,晏溪睁开了眼睛,眼睫随之轻轻地颤动了一番。如此的距离,根本就不可能到驿馆,马车在周府之前停了停。
翠柳透过车帘的缝隙,朝着里面轻声说道:“公主,周府……”
晏溪交叉的双手又紧了紧,骨节一瞬之间凸起得明显了一些,又迅速放松。这小动作并不那么容易让人看见,但翠柳却是一眼看着了。晏溪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静不见波澜,“……走吧。”
翠柳又问了一遍,带着不肯定,“公主不进周府看看吗?”
晏溪没有回答,摆了摆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翠柳也无法,重新招呼身边驾车的人朝着驿馆的方向而去。
“呼必图,你猜猜待会本王会不会有客人。”鄂尔浑的语气平平,明明是问句却说出了陈述的感觉,显然是心中已有考量。
呼必图自从上回猎场失利之后就一直心里面郁闷,每日一得了空闲就是来练武场练射箭,就等着下回要将自己的面子还有突厥的面子挣回来。
呼必图发出手中羽箭,这才回答道:“属下看大王子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待会一定会有客人来的,而且一定是能给大王子带来巨大利益的人。”
鄂尔浑嘴角扬起了一个放肆的笑容,呼必图说的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如今外头的局势这么严峻,在这样的局势面前,晏溪这个人任凭平日里面是多矜贵的人,现在都得在自己的面前低头。
想那女子俯首做小的姿态,鄂尔浑的表情更加张扬,心里面更加舒畅,一下子将双指松开,离弦之箭瞬间发出,几息之后正中红心。
还未等鄂尔浑与呼必图再次说话,传命的人就来了。“大王子,大齐长公主殿下来了,想要见您。”
鄂尔浑挑眉,将手中的弓箭一下子扔在了桌子上。慵懒地对着呼必图炫耀道:“看,本王的猎物来了。”随后看着这传命的人道:“请进来。”
呼必图笑了笑便退了下去,突厥的面子想必马上就要被要回来了。
晏溪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秋服,外面还穿着一件棉白色的袄子用来御寒。翠柳已经应晏溪的吩咐待在了外面守着。晏溪缓步走来,鄂尔浑远远一瞧便能看见那脸上的凝重神色,心中更是欢欣,看来是想明白了。
“大王子。”晏溪先开口道。随后便朝鄂尔浑拱手郑重作揖,双目清明澄清,丝毫不像是来谈判的模样。
鄂尔浑不免有些好笑。这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云淡风轻,找不着她一点慌乱无措的时候,还真是又好玩又不好玩。鄂尔浑言语轻佻,挑眉问道:“今日是第五日,长公主可想好了,是否要和小王谈下去?”
“谈,自然是要谈的。”晏溪昂着头,没有弱者的模样。
鄂尔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眼神中带着挑逗,抬手想要用食指碰碰晏溪的下巴,又被晏溪一闪而过。鄂尔浑讪讪地笑了,将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下不断地摩擦,“长公主难道忘记上回小王说的话了吗?怎么现在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衿贵模样?”
“大王子想要的难道真的是本宫吗?”晏溪唇角没有一点弧度,冷漠地看着面前的鄂尔浑,直接了当地说道:“大王子想要的是本宫身后的大齐势力。自古以来唇亡齿寒的道理,大王子难道不懂吗?”
晏溪悠悠地绕着鄂尔浑走了起来,声线平静清冷,“突厥与我大齐的邦交一向稳固,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帮助一个胜算不大的王爷来获取更好的邦交。就算是大王子您真的想要赌上这么一把,胜了,突厥部落也是大伤,那北狄不会咬上突厥一口吗?”
鄂尔浑没有说话,放肆的笑容也收了收,面色板了板。
晏溪微挑眉眼,慢条斯理地说道:“相比于大齐的蝇头小利,大王子还是更想要让突厥占领北狄,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吧……”五日前,晏溪还没有想通这一层,如今所有的事情拧巴在了一起,反倒是让晏溪彻彻底底地理清了思路。
鄂尔浑是突厥大王子,自当是以突厥的大局为重,怎么可能单单只为了一层浅薄的面子。
鄂尔浑双手交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片刻之后,鄂尔浑一下子笑了出来,眼中的调笑不见了,换上了正经的神色。朝着晏溪点了点头,坦言道:“长公主说的一点都没错,小王想要的是北狄,自始至终最想要的还是北狄。”
晏溪面上不显,心上却是一下子松了下来,声音有了一点温度,“那这交易我们便是平等的,大王子总该给本宫交个实底吧。”
鄂尔浑双手交叉环抱在胸,眼睛微眯,看着面前的晏溪,“小王的实底就是长公主殿下要随小王一起回突厥。”
晏溪面色微变,冷声:“大王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诚意吧。”
鄂尔浑大笑了起来,直接拉住了晏溪的小臂。这回的力度极大,晏溪只能感觉到手臂上面巨大的疼痛感,却不能靠着自己的力气甩脱。鄂尔浑言语贬低,“大齐从前就没有什么信用可言,小王怎么知道大齐这回会不会出尔反尔,将我突厥利用完之后就甩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