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奋力遏制住自己内心对周生生的仇恨,怒吼:“南沙的杀人坑,我亦有我父亲当时的亲笔血书和那首领的半截穗带。”
周生生偏过头,又长又密的眼睫如同是黑色的帘子一般慢慢垂下,遮住了周生生星眸之中的亮光。“能让我看看吗?”
竟然还是不信!杏儿的眼神中好像是淬了血一般,如鹰一般狠啄周生生的皮肉。末了,杏儿干笑了两声,“血书是刻在我与阿兄的背上的,不知道驸马爷还想不想看。”
周生生一脸震惊地看向林柏川,是否是当真……
回应自己的是林柏川默默垂下的头,周生生只觉一股子郁结堵在心口上,真想现在就把那晏康搞过来,让两人当面对质。
周生生说话的声音都因为受了杏儿话的影响变得磕磕绊绊的,请求道:“给我……看看那半截穗带吧……我……我想看看究竟是不是晏康的……”
接过杏儿递过来的穗带,周生生看了一眼,随后将其紧握在手中。这穗带,在李军行刑当日,在晏康的身上,见过……
林柏川悠悠地道:“晏康因为是嫡长子,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有掌控金甲卫的权利。这穗带只有金甲卫与掌管金甲卫的晏康和晏溪才有,这天下之间,无人可以仿造。”
才十五岁,才十五岁啊……
现在那株桃红珊瑚还在自己书房之中摆着,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自诩为现代人,不会去有这些阶级思想,不会去行此等有悖天伦的事情,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终究是做了这件事情的帮凶。
晏康做出了这种事情,自己知道了尚且是如此,如果让阿宝知道了,阿宝怎么办……怎么办……
周生生深吸了一口气,鼓着莫大的勇气直面杏儿。一甩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带来一阵“唰”破风声,周生生双膝跪地,朝着杏儿拱手告罪道:“我周秉芳今日得知姑娘冤情,自知已经没有办法挽回此等错事。唯请求姑娘给秉芳一段时日,让秉芳可以查明这件事情,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结果。”
周生生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面响起,掷地有声。
杏儿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眸光轻颤,心重重地晃动了一下,看着挺直腰背跪在自己面前的周秉芳。但那又如何,表现得再情真意切又如何,你们这些豪门贵子说的话,能有几分值得相信。
就算是你真的如你所言一样,你能放弃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能去为了一个小小的娼妓奏表圣上吗!能让死在南沙的一族人都起死回生吗!
杏儿的语气被仇恨覆盖,“若要让我满意,那就是让你们联同晏康一起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周生生怔住了,身子微晃,说不出一句话。
出了秦月阁,周生生还是久久不能回神。因为双拳紧握的缘故,手指甲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之间嵌入到了肉里面,有隐隐的鲜血渗出。
林柏川皱着眉头一般用力掰开周生生紧握的拳头,慢慢悠悠地说道:“自从她做了头牌之后,我就直接包下了她,她现在过的……还好……”
“终究是从一个父慈母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人人可以调笑的娼妓……”
林柏川哑然,确实如此……
破冰(下)
林柏川带着周生生又去了一处地方,这回不是花街柳巷,而是一处看起来颇为幽深昏暗的小巷子。周生生尚且还没有从一开始的震撼之中回过神,半分也不想向里面移动半分。
周生生把着墙边,“我不想进去。”
周生生的声音甚是无力,林柏川微微仰头,回避着周生生脆弱的眼神。喉间也有些哽咽,自己当初刚刚知道这些腌臜事的时候,也如同周生生一般。林柏川哑着嗓子,右手紧握成拳直接一下子打在巷子的墙面上,发出一阵闷响。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知道,它就没有真实发生过。周秉芳,我只是想让你看得清楚明白,我想让你想清楚。”
周生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走近巷子中,一步一步,步伐越发缓慢。终于在林柏川的指引下,在一扇破旧的老榆木门前站定。
走到这里,巷子里面的光线已经愈渐明朗,落日余晖像是撒了断层一般的昏黄光线在这扇老榆木上。林柏川斜睨了一眼右侧的周生生,“叩,叩……”敲响了门。
等了一会儿,木门这才应声而开。一道缝被打开,严婆一看清外面站着的是林柏川,连忙将木门完全打开,将林柏川迎了进去。“哎呀,林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档来了?”
“后面这位小公子是哪一位呀?都快进来吧。”严婆不停地挥手招呼周生生两人进来。
周生生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小院子的全貌。不大的院子里面晒着许许多多如药材一般的东西,还有一个离阳光最是接近的地方放着一根竹子做的晾衣杆子。上面已经没有了衣物,想必是已经被收了起来。
小小的院子里面只有两间小屋子,一间低矮,一间更是低矮。
“林公子,快带着这位小公子一块进屋坐坐吧。”严婆忙个不停,奔走在低矮的厨房里面,“阿夏,快点烧水,林公子来了。”
“进去吧。”林柏川领着周生生直接进了严婆家的正屋,熟悉的就好像这里是他自己的家一般。
周生生仔细观察着屋子里面的一切,从家具到小小的茶杯。茶杯并不是完全配套的,其中一两个还有着裂口。周生生这才问道:“这里应该不算富足,但也算生活无忧,你想带我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