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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作完,几家人散了,三老姨照往日搬石凳坐在寺庙院内冲茶,温家派人来塞红包与她,她照收不误,对方又再一封:“水鸿和阿细的八字,劳你老人家再看看啦!”
她不笑不言语,任谁也无法透过她沟壑纵深的脸看穿她,须臾,她倒了杯茶给来客。“都是神明的意思。”
温家那人走了。虞一立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摩了谈话全程。
她坐下来。
三老姨瞥她一眼。
她问候道:“老姨,在喫茶?”
老人不答腔,她再问:“老姨,你能跟神明讲话?神明刚刚跟你说了什么?那一对真不合适?”
“你不信,就不要问!”三老姨将茶杯砰一声放到石台上,另拣出一只干净茶杯,重重搁到虞一面前。茶水斟入去。“我这里不招待香客,喫杯茶水,你去别处逛吧。”
“多谢老姨。”虞一将小小茶杯捧入掌心,身子向老人倾去,好似一个认真听讲的孩童,漂亮,聪明,懂得讨人欢心。“其实我是想问你,到底是神明说她们不合,还是你说她们不合?”
“我作甚说她们不合?乱传神明旨意,要遭报应。”老人深深地望向虞一,“引人上邪路的,也要遭报应!”
“什么路叫邪路?”
三老姨掷地有声答:“违背世间常理的就叫邪路,为天地不容的就叫邪路,”女人同女人搅到一起,就叫邪路。“好女嫁好男,有男有女,才成一个家!”
虞一装作不明,“好女嫁好男,那她俩是哪个不好,神明才不答应?”
“不是不好,可能时候未到。”
“老姨,听说你最会给人说姻缘,你看有没有合适我的?我过了年,虚岁也30了,时候该到了。”
“没有!我不给你们这些城里囡仔说姻缘!一方土地一方神,你们那边的神,我没联系!”三老姨见她杯子空了,老大不耐地为她添满,“生得这么水,穿得这么靓,一看就是好出身,妹仔,你是聪明人,你生下来就是应有尽有的了,你来求神,神都不知要多给你点什么。”老人的语气软了,“大好人生,切切不要行差踏错。”最后一句,好似一声长叹。
虞一莞尔,由衷亲近道:“老姨,你这人真可爱。”
三老姨用目光狠狠剐她:“不正不经!”
“三老姨,你喫茶呐?”她们谈话的功夫,又来了个年轻男子,他身材粗短,顶多一米七上下,肩宽脑袋大,一对眼睛像铜铃,硕大却不漂亮,宽宽的厚唇咧开笑着,眉间还长了个肉痣,看着心无城府至有些痴傻。他一走过来,就一个劲地冲虞一笑。
“阿辉呀,你怎么又跑回来?”三老姨像很中意这男子,见他来,马上喜笑颜开了。
“阿秀落了个手提袋,我回来拿。我骑摩托嘛!嗖!嗖!一下子就到。再嗖!嗖!又一下子回去。”
他洋洋得意地表演着骑摩托的动作,将三老姨逗得直笑,她一拍他的大腿:“怪模怪样给人笑!都要做新郎的人,还跟个囝仔一样!坐下,喫杯茶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