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出了门,福娘拉着玉娘的手使劲呼吸,这可算是她活了十几年头一次背着她妈妈做的事情,不但紧张,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玉娘见她手还在打哆嗦,叹着气劝道:“要不然就算了,现在咱们还能回去,等席开了场,你就是再后悔也没用了。”现在坦言,李妈妈只是生气;可等到那时候,恐怕愤怒二字都无法形容了。
福娘紧握住玉娘的手,面色坚定道:“不回去,今儿我出来就做足了准备,你不知道,妈给我喝的补药,我去偷偷翻过药方,和先前许大夫给大姐开的药一样,是养身备孕的方子,你说妈想做什么。”
她恳求的望着玉娘,“不能再拖了,好玉娘,你帮帮我吧。”
玉娘深吸一口气,回握住福娘的手就往前迈步,“走吧。”
不就是李妈妈的怒火吗,又不是没吃过,舍命陪君子,玉娘干了!
宋家此时院子里已经摆上好几桌席面了,如今初春,微风拂面春光明媚,屋里反而显得不大适宜了,因此席面只摆在院里,热热闹闹三个大圆桌子,将院子摆的满满当当。
陶仲宾这会为了他弟弟是出了狠血的,定了会仙楼的席面,将素日有些交情的衙头谭塨、文书唐诉、巡捕厅李德、驿丞孔适几位老爷请来坐上桌,自己往日结交的好友花德多、钱适亮、谷博、乔七、武掌柜等人中桌,下剩县城里店铺伙计、各人带来的随员们坐下桌。
可以说,只要在这个席上说了话,整个县城里的人就都算知道了,毕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够不上最上层的边,可在小民阶层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有他们作证当场,想反悔吞话回去都难。
玉福二人来到院中,银花楚楚和小七已经调试好了乐器等着她们两呢,也就不停下客套,上前摆好了架势,先合奏了一曲《喜春来·春宴》小令,而后又由楚楚弹了一首《凤求凰》,欢欢喜喜的带起了气氛。
陶仲宾举杯朝谭塨几人笑道:“趁今日请来了几位老爷,也请大家做个见证,我这个阿弟年纪也不小了,相中了李家六姑娘福娘,打算和她做个客人。”
“哎呀,好事呀。”谭塨笑了一声,他对福娘不熟,可对玉娘还是有印象的,是先头晏老爷身边那个花娘嘛,虽说外头传言朱千户丢了命,可谭塨也不会翻脸不认人,对晏子慎和玉娘依旧保留了几分客气,万一人家又翻身了呢,没必要现在就得罪人。
有谭塨这句话,桌上其他人也笑着和陶叔谦庆贺,“真是一桩喜事嘞,叔谦也成大人了。”
六巧机灵的上前,牵起福娘的手拉着她到陶叔谦位置上去,将两人挨在一处劝酒道:“小夫妻还有什么羞臊的,快,碰个杯给我们瞧瞧。”
陶仲宾赞赏的看着六巧,暗自想到自己的钱没白花,事情完成的还真漂亮,看来还不一定要断了人,今后若是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找她。
陶叔谦一边红着脸,一边替福娘拦酒,“她不会喝,我来吧。”
“瞧瞧,瞧瞧,护起人来了。”李德起哄道,“老陶,你这弟弟将来怕妻哦。”
说得大家哄笑起来,满院子都是笑声,顺着风飘到了边上院落。
福娘见大家调侃劝说,陶叔谦已经被臊得喝了好几杯,按住他手干脆道,“好,我们喝一个就是。”
才要举杯,忽然间院门轰隆大响,紧接着就是李妈妈冰凉透骨的怒喝,“谁许你们交杯的!”
啪啦一声,福娘手中的酒杯就跌落在地,面色霎时雪白。
众人都被这不速之客打扰得停下了动作,宋妈妈忙上前想缓和气氛,“李妈妈,客人还在哩,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却被李妈妈劈头盖脸骂了回去,“好不要脸的猪狗,好不害臊的贼男女,瞒着我这个亲妈,私底下做什么勾当,还回去!我呸!”
她指着福娘面无表情,“赶紧给我滚回家里去,别让我在人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福娘咬着嘴不动身子,陶叔谦站起身躬身行礼,“李妈妈,这是我的主意——”
“呸,你这个该死万遍下油锅的畜生,你拐了我的女儿白送你,现在还有脸充模样在我面前说话,滚,赶紧给我滚!”李妈妈一见着陶叔谦,面色涨红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着人多,都想上手打了。
陶仲宾皱着眉头,只觉李妈妈话语粗鄙,开口道:“我弟和福娘两个人都愿意的,所以才做客人,李妈妈,这事是我们不对,这样,你要多少钱,说出个数目来我们马上抬去,大家都和气些嘛,做什么要死要滚的,哪里像是做生意啊。”
“生意?”李妈妈嘴里嚼着这两个字,冲陶仲宾嗤笑了一声,“陶老爷,我们家福娘虽说外头唱曲,可还是清倌人哩,不做什么生意,你要是诚心,好,那就三媒六聘八台大轿的把福娘接去做你们陶家三娘子,我立刻转身出去。”
“你——”陶仲宾黑了脸,一个花娘还想做他们陶家的儿媳?
“李妈妈,不要说气话嘛,”六巧上前打着圆场,“要不然,三媒六聘娶回家做二房怎么样,三老爷对福娘一片心意,不会让她吃亏的。”
“妾?”李妈妈气极反笑,看向陶叔谦,“你要娶她做妾?”连福娘的名字也不叫了。
福娘也望向陶叔谦,陶叔谦使劲摇着头,伸出手指发誓道:“不,我愿意娶福娘为妻。”
可到了这会,陶仲宾成了极力反对的人,他这会才讶然,这事要是当着众人应承下来,陶叔谦就甭想在清平县娶到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