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骨灰出来,小姑娘重新回到他们身边,他们又活了,你一言我一语拉着日常,语气轻松,仿佛前不久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是烟囱里的一场幻觉。
周喜弥当时并未看太懂,只感受到了身临其境的尴尬。
等自己亲身经历这一遭,她才知道。
在真正的离去面前,除了沉默,没有更好的情绪能够替代了。
张奥被推进火化间,火化间外的众人随着门关上沉默成一团,连带着周喜弥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能陪我走走吗?”
在她沉默着踢着脚尖时,唐铛不知道什么时间走到她身边来,声音虚浮道。
但我哪有脸
周喜弥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唐铛睨了吴晨一眼,吴晨尴尬地立在原地,使眼神向她求助。
周喜弥假装没看见。
吴晨前不久才惹唐铛不爽,这时候也不敢犟,认命留在原地,给了她们单独聊天的机会。
殡仪馆环境很好,火化间外还留出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供家属喘息。
她们走到一片阳光下,唐铛脸上有了些血色,第一句话是:“他说没能跟你合作过一次,挺可惜的。”
“啊?”周喜弥有些吃惊。
“是也不是吧。”唐铛朝她抱歉笑笑,吃力地想了想,斟酌道,“他虽然嘴巴里是这么念,但我觉得不止。他可惜没有跟你合作是一部分原因,没能在自己生命的尽头留下最后一部作品是另一部分原因。”
“可他不能当着我的面直说。”
唐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瞬懊悔,迅速移开视线,往树荫下走去。
周喜弥不好追问,也不会安慰,只能默默跟上她的步伐。
“你们那部电影原本是可以照常提上日程的。”唐铛神情平静,“他确诊肺癌晚期后不打算治疗,想在最后一段时间拍好最后一部作品。他爱拍电影,他爱述说故事,电影是他热爱的一切,他的所有心血,其实现在算算,不化疗的话拍好一部电影的时间也够,但我那时打死都不同意。”
周喜弥拍了拍她轻微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理解。”
男人很少把女人放在第一位,哪怕在死亡面前都会优先自己的热爱。
而妇人爱的是男人的生命,只要有一丝病愈的希望,就算再渺茫,她也不会轻而易举放弃,而是像个披甲戴盔的勇士,铆足了劲跟死神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