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刻百里安陷入的是昏迷状态,沧南衣都觉得他是在故作姿态地招惹她。
同一种手段使得多了,怎会次次生效。
她对于个体的同情怜悯心本就极为有限,这小家伙看样子是又把她当成娘亲了。
沧南衣面上冷笑着,正要将他的手甩开,却又听见脑袋无力歪倒下去的少年,脸色苍白地呢喃一声:“沧……南衣……”
沧南衣垂着幽凉的眉目,动作顿住。
昏睡之中,所唤之人,竟然是她?
沧南衣心起一丝异样。
原因倒也无他,只是她了这么长的岁月里,放眼回望过往,世人之中,倒也真正鲜有人唤她的名字。
而不论是对于妖仙一族还是妖族而言,‘名字’所赋予的意义本就特殊。
她这一生兜兜转转,亲眼所见太多往来生死,行的是最绝的一条路,身边并无太过亲密之人。
众生在她眼中宛若云烟,便是如今细数下来,伴她左右最是亲近的轻水青玄二人,也不过是她漫长生涯里的过客。
在她的印象之中,有人唤她娘娘,有人唤过她君上,亦有人唤过她神主、圣人、仙上。
独独未有人,这般连名带姓地唤过她的名字……
这陡然听起来,心中的那抹异样竟也多是对这个名字而感到的陌生与久远。
沧南衣在心中失笑。
也就这胆大包天的小子敢在意识弥留之际如此无礼了,若是换做清醒之时,借他一万个胆子,怕是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这般直呼其名没大没小。
这会儿子倒是知晓眼前人是谁了,不乱喊娘亲了。
怎么灌了一坛子酒下肚,脑子还变得清醒了些。
也许是听到了这陌生许久却属于她自己的名字,又或许是因为那冥冥之中的妖族契约的羁绊。
听到别人不含任何意义念头,只是单纯地呼唤她的名字,这种感觉微妙地令人感到一丝久违愉悦。
这小子此刻虽是在唤她的名字,却并未有太多的意识认知她是昆仑神主,活过百万载岁月的妖仙之主。
只是沧南衣。
她并不讨厌这种纯粹简单的感觉。
沧南衣眼底的凉薄之意悄然间柔和了些,眼眉微弯,就将素日里的清冷冲淡些。
然而还未等她唇角勾起,拽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掌蓦然力道收紧加大,将他身子用力一扯。
奈何沧南衣修为过人,在泉池之中纹丝不动,明眸静静地看着百里安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来,表情竟是咬牙切齿的。
“沧南衣你这个母老虎!竟敢想欺负我的小白和狐狸,看我不拔光你尾巴上的毛!”
沧南衣眼底的笑意如凛冬下消失的最后一抹微阳,她危险地眯起长眸,再次缓缓勾起的唇角,却是已然带起的是凉薄的笑。
很好。
小家伙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沧南衣斜眼睨了一眼扔在泉石上的空酒坛。
今日这一坛子酒,倒也不算白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