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辞并不意外,道:“世间唯一的真修苦行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心境上的修为甚至都可以与沧南衣那老女人媲美了,可她并无问世之心,正因为如此,并不具备城府,倒也极易被人利用,这也正常。”
“大乱潮音才刚刚过去,昆仑净墟诸事未定,就有人已经开始对小山君的身世下手了,这上清仙界的水,看来也未必比那魔界清明得了多少。”
蜀辞嗤笑一声,妖娆柔软的身子慢慢从百里安身上爬起来,她半边身子柔弱无骨地依靠在百里安的身上,单手捧起他的脸颊,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呢,你没发现,虽说仙界与昆仑山暗有芥蒂,可是这百万年以来,除了君皇乘荒不安分闹出了一些笑话来,便一直是风平浪静的方外之地吗?”
百里安眸光轻动,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因为君皇娘娘向仙尊祝斩讨要了我,所以才会引来这些麻烦的?”
蜀辞不可置否道:“其中因果虽是草蛇灰线,却也是有迹可循的,虽说那仙尊祝斩眼底容不得半点名为‘异类’的沙子。
可那沧南衣到底是占了‘圣人’‘妖仙’的名头在那里,昆仑山镇着六道不守之地,若十万群山崩塌入界,祝斩这小老儿必是得头疼死,所以他心中再如何看不惯妖仙这样的存在,他都不会轻易对沧南衣下手。”
百里安无奈一笑,道:“所以说,这其中又是魔君阿娆的手笔咯?”
阿娆既是带着记忆重生一世,她对沧南衣会产生敌意也实属正常,借势推倒昆仑山,倒也很是她的手笔。
而且小山君的身世,正是阿娆一手促成。
没能将沧南衣算计死,反而将一个弃子保了下来,阿娆又如何会放过此次机会。
如今昆仑山百废待兴,而沧南衣又是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危机状态,如此良机,她还能够安分守己,那就不是阿娆了。
蜀辞挑了挑眉,认真纠正道:“正确来说,应该其中手笔之一,当算她一份。小东西,魔君阿娆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你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这一点百里安自然清楚,经历了地渊深行的他,清楚知晓,如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手,绝不会只有一个。
“你说的到底我都知晓,可我始终有一事不明。”
百里安转过目光来,看着蜀辞说道:“纵然你说青玄女官是在死马当作活马医,可目前为止,在她心中,我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阶下囚,她如何会将阻止小山君拜师的任务,寄托在我的身上?难道就因为我知晓她的身世?”
蜀辞怔了一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百里安道:“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有意引导。”
“有意引导?”
“我入山中这么久,抛开神罚森林不说,倒也并未再接触过昆仑山中其他人,自人间一别,我与那小山君便也算是再也没有了交集,可青玄女官那日一来,却是叫我不得不与这位小殿下打照面了。”
蜀辞失笑道:“你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了管这件事,纵然那青玄女官不来寻你,结果不都还是一样的?”
百里安抬起下巴:“可这只是我与你之间的商量,旁人并不知晓。”
“那你觉得,为何会有人想要将你往那小山君身上引?一个是修为被封印的废物尸魔,一个是终身无法修行的废物小殿下,将你二人凑一块,能有什么好处可捞?”
“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百里安眼神穿透帘幔晨光,缓缓说道:“青玄女官会来寻我参与此事,属实让我没有想到。”
蜀辞对于此道颇有经验,“既是想不通的事,那就无需自扰,走一步看一步,总是能够拽出线索的线头来的。
至少叫吾辈看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你想凑昆仑山的热闹,可这西悬峰不是那小山居,在那老女人的眼皮子底下,你想要有什么小动作可不方便,可既然那小女官存了这种心思,多少对你会行些方便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百里安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十方大仙齐聚一方,便是这昆仑山安静沉寂了百万年,也该闹出些声响来了。”
一阁之内,但闻冰泉卷以窗外寒雪湍然流淌叮伶清脆之声。
飞花落雪扫窗台,日起东山阁。
百里安披衣而起,赤足行于红木殿廊间,他抬起手掌遮掩于额前,抬眸看了一眼足以灼痛他双眸的远山之间的那两轮大日炎阳,两只深邃眼瞳纯黑而乌浓。
正如他所言那般,时至正午,中天殿终于传来了消息。
而在长廊间伫立许久的百里安放下了手臂,目光从东方炎阳的遥远世界里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