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撰,你所说的医治六殿下,竟然是将他的胳膊接好?”
鲁侍郎心里有了底气,微笑着道:“沈国舅,先前在清涧别院,本官就是如此同你说的,傅修撰此举是为了治好六殿下,奈何诸位不信,现在亲眼所见,大家总算是信了吧?”
沈国舅面露愧色,没有辩解。
西凉使臣中,不知有谁嘀咕了一声,“先前你们只说,要送六殿下来京城治伤,我们怎知,这所谓的治伤,竟然是将断了的胳膊接回去?还以为,你们不肯在清涧别院等太医过来,是有别的阴谋呢……”
这话鲁侍郎也听到了,但脸上的笑意却没变。
“诸位远道而来的西凉使臣,圣上命我等接待各位,本官做这些,于公,是为了两国邦交,稳固盟约,于私,也是恪尽职守,尽了自己的本分,圣上万分看重与西凉结盟,朝中上下更是竭诚以待,我等更没有理由从中作梗,对六殿下不利,此番六殿下遇刺的事,圣上定会下旨彻查,给西凉一个交代,还请诸位使臣能够信任天晟,凡事友好商议,莫要互相猜忌,伤了和气才是。”
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却颇有些打西凉的脸。
什么叫天晟竭诚以待,西凉却处处猜忌?
意思就只有你们天晟看重盟约,而西凉却没把这当回事,那众人不远万里出使天晟,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但此刻,西凉众使臣还沉浸在六皇子胳膊接好了的骇然中,心中既喜且忧,倒也没人站出来辩驳。
沈国舅缓了一阵,站起身冲着鲁侍郎拱了拱手。
“鲁大人,先前是我不察,行事有些鲁莽了,还望见谅。”
他又看向傅玖,“傅修撰,方才多有得罪了。”
傅玖躬下身回礼,谦而不卑地道:“沈国舅也是关心则乱,这也是人之常情。”
沈国舅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外甥,放低声音道:“既然六殿下需要静养,那我等便出去说话吧。”
众人来到隔壁的厢房,沈国舅还未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傅修撰,能否请你详细讲讲,六殿下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殿下的断肢……真的接好了吗?”
不论西凉还是天晟,这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听到他问,便都望向了傅玖。
傅玖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诸位也知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将断了的肢体再接好的先例,此番给六殿下治伤,其实也是冒险为之,接是接上了,但伤筋动骨尚还需休养百日,更别说,六殿下的伤势还要严重数倍,自然不可能轻易恢复……”
自家娘子已经帮他将事态挽回,他不能再叫这些人,给自家娘子施加任何压力。
西凉使臣有人催促道:“道理我们懂,傅大人只需告诉我等,六殿下的胳膊接上,是否自此后便是稳稳当当的,与常人无异了?”
这话的意思太过明显,就差直接问,胳膊接上后,会不会影响争储。
沈国舅回首瞪了那人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但在座的众人早已心知肚明。
六皇子遇刺,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若六皇子真的是西凉最有望立储的人选,他却在天晟折了一臂,失去立储资格,若是因此动摇了西凉的国本,这事儿可就大了。
你想啊,我家未来的继承人去你家转了一圈,回来变成个残废不说,连继承人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事儿换做是谁,不都得气个半死?
西凉若是因此没了合适的继承人,定是要把账算在天晟头上,两国若是闹起来,不派兵互相攻打就是好的了,哪还管什么盟约?
毕竟,你把我继承人都害没了,我还跟你讲什么义气?
所以不管是西凉还是天晟,最关心的便是,六殿下的胳膊到底能不能恢复,若真是能接好,只要不影响他立储的资格,那么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皆大欢喜。
傅玖缓缓道:“六殿下的伤,若是悉心调养,兴许能恢复到伤前的五六成,只是,断肢再续,终究是与常人有所不同,但能恢复到五六成,活动虽则不如往常便利,生活却基本不会受到影响,慢慢疗养,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得中肯,众人或喜或叹,也算松了一口气。
沈国舅幽幽道:“胳膊接上,能恢复至五六成,那便能算作一个健全的人,而不是身有残缺了吧?”
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他看向的是西凉郎中,后者思索片刻,才斟酌着道:“若真如天晟的傅大人所说,那六殿下伤好之后,即便左臂会留下痼疾,却仍是一个健全的人。”
听到这样说,沈国舅眼神隐隐激动,忙追问道:“那六殿下的伤何时能好?”
“这……”
西凉郎中面露为难,“卑职从未见过这种断肢再续的法子,是以卑职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好……”
沈国舅无奈,只好又转头望向傅玖,问道:“傅修撰,六皇子的伤事关重大,敢问是何人给六殿下治的伤,能否传这位神医过来一见?”
傅玖道:“回沈国舅,给六殿下治伤的人,正是内子,方才那些话,也是内子叫我转达给大家的,只是内子身子弱,为六殿下治伤操劳一夜,已是耗尽了精力,实在疲乏不能见客,还请沈国舅与诸位大人谅解。”
听到神医竟是傅玖的娘子,众人神色愈发惊异。
傅玖年纪不大,推算下来,他娘子应该也是个年轻女子。
在座的众人,都是天晟与西凉的官员,个个见识广博,可两国中即便是宫中太医院,也从未听闻过,有谁能将断肢重新接好,原以为能有这番本事的,定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才对,谁曾想,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