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夫,您别误会,我此话也是怕主君因着您有孕,便冷落了您,真没别的意思您不乐意就不乐意吧,说什么腾地儿可就严重了”
云胡漫不经心地望了她一眼,“麻烦钱婶子帮着操心了,您既是无事,我瞧着王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您不妨去搭把手?这儿留作我自己来就行。”
“是是是,我这就去”钱婶子刚想找个由头逃开,适逢云胡给搭了层台阶,她便慌忙地顺着台阶下。
屋门“吱呦”一声响,屋里便独独余着云胡一人,他拿起缝了一半的肚兜抱在怀里,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谢见君在帐子里一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哎哎哎,你可不准耍赖,这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那就是技不如人!”季宴礼捏着木笼里的两只幼兔,一脸嫌弃道。
谢见君登时上手去抢,被季宴礼一个侧身躲开,险些扑了个空,“快些给我放下,这是要带回去给云胡的,莫要给我折腾没了。”
“我就知道你这人不正经,出来秋狝,还总惦记着你夫郎,这又是写信,又是摸兔子,哄人开心的活儿都让你干了,改明儿我也去给念念打上两只小鹿,回头逗她乐呵乐呵”
谢见君夺过幼兔,小心地安置进木笼里,顺口打趣道,“去打吧,今个儿也就只有三皇子才猎到一头肥鹿,你可劲儿去吧。”
季宴礼撇撇嘴,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因为这个,我今日可放过了好几头狍子呢!”
“好了,回去请你吃酒,上京酒馆随便你挑,不醉不休可行?”谢见君知道他这师哥憋坏了,故而像模像样地出言安稳了他两句。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你若是不兑现诺言,我就去找云胡哥儿告状,说他夫君说话不算话!”,临被赶出帐子前,季宴礼还回身让谢见君发誓。
“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般幼稚”谢见君笑骂了一句,一脚将人踢出帐子,还不忘提醒他明个儿要去圣上跟前当班,得早些歇息。
秋狝的最后一日。
原本以为今个儿只需要在营帐中侍奉圣上即可,也不知道崇文帝哪来的兴致,许是昨日看三皇子猎得肥鹿,自个儿也心痒痒。
起早,太监来营帐里送早食时,给谢见君和季宴礼都递了话,说圣上要下围场,叫他二人不必着官服。
谢见君换上了轻便的骑马装,他今日须得全天陪伴圣上左右,以便于记录崇文帝围猎的过程,回头还得在整理到起居注里交于宋学士。
这一道儿跟着下围场的还有太子等诸位皇子,他打眼一看,没瞧着三皇子的身影,想必是被留在营帐里,处理当天的朝廷政务。
一行人陆续进林子,大将军率领骁骑军围守在圣驾前后,谢见君和季宴礼于崇文帝两旁,各自拿炭笔和小本,预备着时刻记录下这位皇帝陛下骁勇的身姿。
骤然林子里一头野狍子跃入众人的视线中,崇文帝身背箭囊,手执长弓,策马追了上去,只见他将羽箭往弓上一搭,手下稍一用力,刹那间,羽箭直直地冲着野狍子飞去。
“中了!陛下射中了!”赶在前护卫的骁骑军将被射到的野狍子带回来,高声恭贺道。
“陛下英姿不减当年呐”
“陛下当真是神勇威武”
同行的言官武将们齐齐奉承,谢见君则拿着炭笔在一旁奋笔疾书,从猎物现身到圣上御马拉弓,都得一笔一划地记清楚,而后再跟季宴礼的记录比对,查缺补漏,这活儿可马虎不得。
崇文帝垂眸看了眼将士送来的野狍子,微微下陷的眼眸中尽显喜意,似是当真觉得自己宝刀未老,一如年轻时英勇,他策马扬鞭,一个猛子扎向了密林深处。
身后的大臣们忙不迭跟上,马鞭子都快抡出火星子来。
越往深处走,这林子里越发幽静,只听着阵阵马蹄声和偶尔惊起的鸟雀鸣叫声。
崇文帝旗开得胜,沿途过来又猎得两只野兔和野鸡,一时心潮彭拜,额前都冒起了细汗。
“陛下可是要歇息片刻?”谢见君收了炭笔,开口询问道。
“无妨,朕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了!在这宫里一坐就是数个时辰,如今出来跑跑,便是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呐!”崇文帝朗声大笑,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不见疲态。
“陛下箭术了得,弓无虚发,微臣佩服。”谢见君恭敬道。
“你呐,在翰林院待了数月,倒是比朕初见你时,学得嘴甜多了”崇文帝笑着点了点他。
谢见君拱手,眸光中浸着读书人初入官场的清澈和纯粹,“得陛下垂怜,才使得微臣有此机会,能观之陛下秋狝之雄风,一时有感而发,都是微臣愚拙的真心话。”
崇文帝被他这不动声色的马屁拍得龙颜大悦,回身跟周围大臣们还开起了玩笑话。
众人纷纷应和,暗道都是溜须拍马的奉承话,经谢见君这初生牛犊说出来,反倒是显得真诚了几分,难怪能哄得圣上这般高兴。
林子深处遽然间响起“嗷呜”一声骇人的吼叫。
大伙儿齐刷刷循声望去,一膀粗腰圆的黑瞎子,直愣愣地冲着这边狂奔而来。它身形庞大,满身黑毛,跑动起来时,带起了一阵阵凛冽的风。
“护驾!快护驾!”谢见君回过神来,立时高声呼道。
大将军紧急调动骁骑军,士兵们手持弓箭,将冲过来的黑熊团团围住,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齐齐射向了中心。
发狂的黑熊身中数箭,咆哮声响彻四周,惊得方圆数百里野兽齐鸣,它闷着头撞向两侧的树干,被撞断的杉木朝着密匝匝的人群砸落下来。